(本文原載於「見證月刊」2012年3月號)

　　　2012年1月21日，星期六，晨7點45分。當許多人仍躲在溫暖的被窩中享受一個悠閒的週末時，美國德州的達拉斯市中心，處在75號高速公路旁的一個墮胎診所外，已陸陸續續的聚集了數千人，圍繞在診所四週的人行道上。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與警察，不斷的提醒眾人，盡量的彼此挨緊，以讓出可以讓其他路人行走的通道，但不可踏到診所的地界內。誦念玫瑰經的聲音，夾雜著英語、西班牙語、與其他各種語言的口音，微弱而哀傷的在凜冽的寒風中散開。當時氣溫不到攝氏三度，一雙雙拿著念珠，僵凍顫抖的手，在慘白中泛出淡淡的血色。草坪上被晨曦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彷彿無數從母胎中被殘暴的扯出後，棄置堆積一旁的死嬰。達拉斯教區為紀念及抗議美國墮胎法案通過39週年的活動，就在這無聲的哭泣中拉開了序幕。今年這個活動的主題是取自若望福音中，耶穌的話語：「為叫他們獲得生命」(若十10)。

　　　四十多年前，德州的州法只允許被強暴或亂倫而懷孕的婦女墮胎。一位化名Jane Roe的達拉斯女子，在懷第三胎時，因謊稱被強暴受孕，沒有得到墮胎許可，憤而提起法律訴訟，控告德州州政府侵害她的人身自由。這就是美國司法史上著名的Roe v. Wade案例（Wade是代表德州達拉斯郡抗辯的檢察官）。經過三年的纏訴，美國最高法院在1973年1 月22日，判決德州州政府敗訴，從而迫使全美各州全面開放准許自由墮胎。據估計，此後的39年內，美國有五千萬名以上的胎兒，因此失去了他們的生日。達拉斯主教Farrell在號召教友們參與今年的紀念活動時，沉痛的說：「做為尊重生命的人，我們有義務要紀念這些失去的生命，並要挺身而出為那些還未出生的小生命祈禱及發聲，直到這個從此處開始的悲劇，也在此處 — 達拉斯 — 終止。」

　　　在墮胎診所外誦念玫瑰經一個多小時後，人群回到達拉斯主教座堂。聖堂內只能容納數百人，但聖堂外擠滿的人群熱情絲毫不減的，經由擴音器及閉路電視「參與」這台由四位主教及二十多位神父共祭的Roe v. Wade紀念彌撒。彌撒結束前，39位分別出生於1973年至2011年的教友代表 -- 年幼的由父母牽著，或是抱在懷中 -- 陸續的走上祭臺，將手中的一朵紅玫瑰放在祭台前的花籃中。每一朵玫瑰放下時，都響起一聲輕柔的鐘聲，提醒人要記得每年全美被墮胎殺害的一百二十萬嬰兒。最後，一位懷孕的母親緩緩的走上臺，將她的玫瑰放在籃中，代表今年仍會有無數見不到自己出生日的胎兒。看著一朵朵滴著血的玫瑰，我的心中迴響著在領聖體時的歌聲：

We are one body, (我們是同一個身體，)

one body in Christ, (基督內的肢體，)

and He came that we might have live (祂來，是為教我們獲得生命。)

For He tells us: (祂對我們說：)

Can you hear them crying?  (你聽到他們的哭聲嗎？)

Can you feel their pain? (你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嗎？)

Will you feed my hungry? (你願意餵養我饑餓的孩子嗎？)

Will you help my lame? (你願意扶助我瘸腳的孩子嗎？)

See the unborn babies, (看那些未能出世的孩子，)

the forgotton ones. (那些被遺忘的孩子。)

They are not forsaken, (他們沒有被遺忘，)

they are not unloved. (他們沒有失去愛。)

　　　彌撒結束後，時近正午，在主教與神父們的帶領下，八千餘人拿著上面寫著LIFE(生命)字樣的黃色汽球，或其他各式標語牌，浩浩蕩蕩的走上了街頭，表達尊重生命及反對墮胎的呼聲。隊伍經過附近的基督教第一浸信會的教堂時，基督教的弟兄姊妹們也加入了行列。漫長的隊伍走了大約三公里，來到達拉斯聯邦法庭前的廣場。就是在這裡，四十多年前Jane Roe按鈴申告德州州政府，開始了一場生命的浩劫。在廣場的講台上為這次活動做見證的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位真名叫做Norma McCorvey的65歲婦人。其實凡是關心墮胎問題的美國人，對她並不陌生。她，就是Jane Roe。

　　　39年前，在那場訴訟判決之前，Roe(應該說是Norma)的第三個孩子已經出生了。之後她就在一間墮胎診所工作。在她寫的一本自傳中說：「有一天我在手術房的牆上看到一張胎兒發育過程的海報。胎兒的成長是如此顯著，那雙眼睛是如此的可愛。看到那雙眼睛，讓我的心絞痛。我衝到外面，我終於清醒了。『Norma，』我對自己說：『他們是對的。』我這些年在工作上接觸過這麼多的懷孕婦女，我自己也生過三個小孩，對這些我應該並不陌生。但不知為何，那張海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那個十週大的胎兒圖片，一直在我眼前揮抹不去。我對自己喊說：那是個嬰兒啊！我感到好像矇住我眼的黑罩突然滑落，使我恍然大悟的看到了實情 -- 那是個嬰兒！」幡然覺悟的Norma McCorvey在1995年領洗成為基督徒，並於1998年加入天主教會，現在是一位熱心提倡維護生命權，反墮胎的鬥士。她說：「我相信墮胎是錯的。我相信我在Roe v. Wade訴訟中所做的一切是錯的。」今年她在回答達拉斯電視台的訪問時說：「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是可能的。如果他們能把我這樣一個完全不信神的人，感化成為基督徒，讓我口中唱出了新歌，那麼Roe的判例也終將會被改寫。」　　

　　　當我與新泰兄及嘉玲姊搭乘達拉斯的捷運電車回家時，已近午後四時。雖然從早晨七點出門，已經有八、九個小時沒有進食或喝水，但我們的心仍是火熱的。我們笑說，希望明年不用再來參加這個活動，因為正如Farrell主教所說，「但願我們能如梅瑟走出曠野般，明年這個法案已被廢止，我們就不需要再紀念它的四十週年。雖然也許這個願望實現的機會不大，但我們不能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