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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18 23:49:01瀏覽605|回應3|推薦10 | |
老童,是位中國著名的微電子學者,用台灣的語法來說,是半導體專家。「童教授」是一般人對他的稱呼,他卻喜歡人家叫他「Dr. Tong」。 Tong在英文裡的意義是幫會,所以不知道的人,或許會直譯成「幫派博士」。從中國來的學人學者管他叫「童老師」,但是我們這夥學生們在私底下喚他叫做「老童」,其實他也不老,這樣叫蠻有親近感,只不過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我們這群沒大沒小的同學們稱兄道弟? 回憶好久好久以前,我由冬暖夏涼的南加州搭波音大鐵鳥,像侯鳥大遷移一樣,來到冬寒夏炎的北卡羅來納州 Duke大學報到。有位在馬里蘭大學唸書的大學同學在電話裡告訴我說,我的系裡有位獲得過諾貝爾獎提名,名氣很饗亮的德國教授,我心想,再怎麼樣,也不會輪到我當他的學生吧。沒有想到這位「Dr. G. 」,竟然成了我的指導教授,而且我還是他的關門子弟。叫他Dr. G 的原因,是他的德文名字不好發音,貪圖方便,取了名字首位字母來稱呼他,這也成了他的綽號。 Dr. G 很忙,常常到德國去主持他那著名的 Max-Planck 實驗室,為了兼顧他在Duke 的教職,所以從中國延聘來了一位專家來幫忙維持進行的研究工作,那位專家就是老童。於是,我有兩個指導教授:Dr. G 和老童。 到實驗室時,只有我一個博士生,因為Dr. G 不知要不要繼續留下來,所以不收其他學生。老童也才來美國兩、三年左右,Dr. G 不在時,他就帶我做研究,我和他談得很來,常工作到午夜才回家。 有時候到外州開學術會議時,我和他一同住五星級旅館,他負責付錢,我負責遊玩,那時我年輕,玩的花樣多。有年秋天,我們來到佛羅里達的愛迪生別墅附近開會。休會時,我開車帶著老童,穿越沿途警示鱷魚標記的沼澤地,來到邁阿密。到了海邊,天啊,天好藍,沙好白,海水是那樣的清澈,最要緊的是,有好多美眉在海中浮游。我和老童就急忙脫下衣服,一同跳入海中游泳。我的游技差,只敢在近灘游,老童游到遠處,叫我游過去,此時竟然想到大白鯊,反而游回岸上。老童看叫我不應,游了一會也跟著上岸,數說我膽小,然後陪我在沙灘上躺著享受清涼的海風。 我喜歡欣賞藝術品,知道在附近有專門展示達利 (Dali) 超現實畫作的藝術館,老童直說他看不懂現代畫,不想去。我說先看看再說,於是拖著他一同去看畫。結果他比我還專注看那些超乎想像的畫作,向我問東問西,我也就所知的回答他,嗯,該領筆導遊費。開完會,返回 Duke 時,老童與其他教授談到此次的開會心得,一直在談達利的畫,我知道我又救回了一個生活無趣的科技專家,不知誰應該被叫為老師? 老童是東南大學的教授,也是系主任。他真的很有名,甚至一位香港科技大學電機系的教授,還千里滔滔來到美東找他,要和他合作一項研究計畫。在和他言談過程中,知道老童是位德高望重的學者;可是我一直無法對他很嚴肅的看待,老是把他當做我的親愛的朋友,甚至有時產生他是我爸爸的錯覺,覺得好幸福喔! 老童告訴我許多他當年的秘密,包括追求他的同班同學大妹子的故事。在文化大革命時,他是清華畢業的知識份子,所以就被鬥臭,紅小兵抓去蹲牛棚、拉板車、堆牛糞,也親眼看見許多同學看不開,走上人生的絕路。他對著我,帶著嘆息的語氣說,這個機會,倒是把他的身體鍛鍊得更強壯。也許是這段辛酸的經歷,所以他一直想盡辦法留在美國,他過著很節儉的生活,捨不得每分每毛錢,總想盡辦法存下來。 命運之神好像一直在作弄我。才唸了兩年我就通過博士論文大綱考試,並且設計的一項實驗作得出乎意料成功,在半導體材料製程上,突破了一項重大的瓶頸,發表數篇學術論文,並申請專利。然而,他們不願將我的名字放在專利上,因為我是學生,如果放了我的名字,Duke 將分享一半。我十分憤怒,心中不滿至極,甚至想放棄學位,向教授討回公道。那時候老童選擇沉默,因為他要這項成果。他知道這是我在一天晚上想出來的,當時他還認為是我突發奇想的怪主意。這項轉變,讓我心情起伏,好似由雲端跌至深谷中。 很奇妙,在我最最恨的時候,教會聚會中講到如何建造『新耶路撒冷』,壓根兒沒聽過的玩意。一位弟兄主動告訴我這玩意的涵義,他說,要建立『新耶路撒冷』,必須有愛;神不是憑『對』『錯』來對付我們的罪,而是以愛來對待我們。 神是公義的,不能廢除『對』『錯』的律法,可是祂又是愛的神,所以差遣祂的獨生子,耶穌基督,背負世人的罪,以愛來對付律法『對』『錯』的審判,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好讓神能赦免人的罪,滿足公義的要求。 那時,我的心像觸了電般,想到自己實在沒有愛,而是以『對』『錯』面對這個世界。我的專業是在有關電腦的技術方面,我知道電腦沒有感情,因為它只懂1與0,就是『對』與『錯』-不管你花費多少時間在它身上,它永遠不會愛上你。然而,人卻可以作出超越對錯的決定,因為人有愛。 經過一番不可思議的折騰,我相信了這位神,接受祂成為我的救主,從此是位基督徒了。元月,我順利通過了博士論文的口試,並且口試時,論文沒有一字被更改,當場取得五位教授同意通過的簽字,取得博士學位。是年三月,美國專利商標局通知 Dr. G,他們認為我應該列名專利中,除非取得我放棄專利權的聲明,否則他們將不頒發專利。此時反客為主,他們再也控制不了我,而我卻掌控全局。 我好像是當年的亞當一樣,被帶到兩顆樹的前面,要做一抉擇:是要吃生命樹的果子呢?還是知識善惡樹的果子?這時才真正明白什麼叫生命,什麼叫知識善惡... 奇妙的是,這專利居然在我眼中已如糞土,而過去那種入骨的恨,居然一點一滴都不見了。因為神的靈在我裏面作工,那分喜樂和滿足,筆墨好難描述!我很喜樂的,赦免這一切,就像聖經說的一樣,神的兒女有赦免的權柄。我在眾人不得其解,為何不報復的疑惑中簽字,了結這件事。 真的好棒,很感謝這位神,由於祂的作工,我不但還能保持和老師的那份友好關係,那是遠超越金錢的,而且我在專業技術上還有更多、更美的突破與進展,最後,想不到的,我也成為一位教授。 2006年年初老童生了病,他得了骨癌;四月,我由台灣飛到北卡羅萊納去看他,他很高興接我的電話,但是拒絕我去他家見他,或許是怕留給我不好的最後形像吧...九月,老童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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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