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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17 10:41:59瀏覽780|回應2|推薦17 | |
「聾」和「重聽」不一樣。 「重聽」是聽力損失了,就算是重度,但是還想說話來表達意念,並不排擠有聲的世界。「聾」就不一樣;不想發展說話的能力,儘管聽損也只有輕、中度。嚴格說來,是對聲音的完全的閉鎖:聽到聲音,卻不能進入聲音;不願意說話,也沒有勇氣學習說話。 「聾」當然不是「龍」,是個帶有哀傷意味的單字。聾了,不知道什麼叫做聲音。曾問起一位聽人有關聲音的美妙,心中譜出情境,想像高音是剎那劃過天際,照耀那半邊天的閃電;中音如同晨曦中,傾瀉彈在葉片上的陽光,低音則就是瀰灑散在牛奶中的黑墨汁。 「聾」造就視覺敏銳的浪漫,有種瞥見悲愴的感性。有時候,除了呼吸之外,還活著的象徵就是舞動的手語。置身在漠視個人尊嚴的傳統文化中,聾人必須極端地堅強才能倖存,沉默的辛酸將心蝕溶,一點不剩,所以沒有脆弱的餘地。 看電視時,喇叭音量其實有沒有扭開都一樣。你像在海邊散步,海浪猛然衝擊岸邊,浪頭激起白色泡沫,水滾在石縫間急速倒退流回,卻沒聽見那應有的「轟轟然」拍打的水聲。泡沫飄在海面上,像是卡布奇諾咖啡上的牛奶泡,型態變裝萬千,其實,有沒有聲音「無所謂」,好看就好。 聾,使你清清楚楚的,睜大眼睛,靜靜的看著這個有聲世界。雖然在這世界裡事物的運轉,對你而言,像是在外太空失重環境下,太空艙裡漂浮的水滴般,雜亂無序失控的四處流竄,可是你卻也從來不感到煩躁,因為你是個外星訪客,缺乏個感官來被干擾。有聲世界藉著俗世事務的運作,來界定身分的價值、認定成就的標準,和行為的規範,對你而言都「無所謂」,因你活在外太空啊。活著就好,是吧。 人們七嘴八舌發出爆笑聲音的時候,你無聲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吱吱喳喳的音節代表什麼意思。當眾人的心思在聲音的交匯中互流著,你的魂早已跑出腦殼,四處流盪,使你看來是那樣的孤單無助。他們知道你,卻模不著你,不知該怎麼辦。但是,「無所謂」,各有各的世界,所以當眼光投向你時,你無意識的微笑點頭。 聾了,沒有了接收音波的能力,懸疑的眼睛卻是像雷達掃動著找光波,尋找獵物。那比Google更強的搜尋力,吸入一切帶有訊息的光線,激動腦波,使它在頭殼裡頭來回震盪,振幅一次比一次的增強。有天當力道大過聲音豎起厚重玻璃牆的隔絕力,就溢射出去,造成令人驚嘆的光炫。但是,你「無所謂」,對你那只是個迴光的現象。 助聽器對你也許是個聲音「翻譯」機,讓你嚐嚐有聲世界裡頭聲音的滋味。既是翻譯,免不了失真,可能會失去原味。但是你「無所謂」,只要有,一點點就很謝謝上天了。畢竟,有總比沒有的好,一對零而言,是無限大,不是嗎。 吵雜如雷的人聲,隆隆咚咚的車聲,令人心裂的喇叭聲,馬桶沖水的澎拜聲...無論再怎樣的震動耳膜,聾了,聽不到,無所謂。 靜靜的你有天在湖畔散步,湖的蒸氣在垂在湖面上樹枝的葉片邊緣,凝結形成濕潤的水團,流匯形成水滴滴在湖心上。你也靜悄悄的看,它落下,跌到水面上,激起皇冠水漾的水柱。那些應該鑲在皇冠上的微小水滴珍珠,竟然像彈珠般射向你的眼珠,鑽進入你的網膜,利用你的淚腺通道,直撲到腦海中那畫有五線譜,明亮如水晶的壓克力牆上。一團團的圓球,竟然譜起了音符;隨著心臟的跳動,清美恬靜的田園交響曲,就這樣在心頭響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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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