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攝政街上原本掛出的一面中華民國國旗被撤去,民進黨主席蘇貞昌在臉書上主張「愛這個國家就要為這面國旗爭取尊嚴」;前者反映了國旗對外的處境,後者則顯現了國旗對內的糾葛,皆是發人深省。
倫敦奧運開幕。鬧區攝政街為迎接盛典,在街區懸掛二○六面參賽國家的國旗,中華民國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亦在其中,迎風招展。
國旗掛了三天,台灣人見到,又高興,又擔心;到了第三天,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國旗被移去,經交涉換上了「中華台北」的奧會團旗。
「奧會模式」是台灣之痛,也是兩岸的不定時炸彈。早年,北京對此的態度極盡蠻橫無理,連在台灣本地的看台上出現國旗也以惡形惡狀相向;二○○八年奧運聖火原本打算經過台灣,北京竟提出沿途不可見到國旗的主張,因此告吹,但亦因而觸發了較趨理性的思考。
二○○九年,高雄世運又面對這個問題。當時得到的各方默契是:大會程序按「奧會模式」進行,但在大會官方程序外,民眾持旗不受限制及干涉。自此以後,不論在台灣,或海外,已極少在看台上持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而發生兩岸衝突的情事;此一發展,對兩岸關係有正面意義,值得珍惜。
照理說,攝政街懸旗,由街區協會主持;既在奧會場外,更非奧會官方主事,此中應有可以緩衝的空間。但或許因目標太過醒目,國旗只掛了三天,這其實對兩岸而言皆是可惜之事。
兩岸的核心問題是在認同問題。北京應知,維持中華民國國旗,是維繫「一中各表」政治認同的重要憑藉;倘不此之圖,卻以傷害台灣人民對中華民國國旗的感情為能事,豈為得計?
因此,奧會模式仍以限於奧會官方程序為宜;二○○九年高雄世運建立的默契,北京應努力維持,以累積善意,勿三不五時在這台灣人最痛的傷口上撒鹽。
回過頭來看蘇貞昌對此事的回應。他在臉書說:「國旗是國家的象徵,愛這個國家就要為這面國旗爭取尊嚴、爭取立足空間。」
蘇貞昌的這一段言語,令人驚異。網友說:「民進黨不是說『地瓜旗』才是『台灣國』國旗嗎?」「最好以後民進黨的活動都要有國旗,不然這篇(臉書)文章顯得有點怪怪的。」
蘇貞昌的表態確實有點「怪怪的」。因為任人皆知,民進黨的一貫主張就是以「地瓜旗」對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自「黨外」至建黨以後四十餘年來,在民進黨的群眾集會中幾乎未見一面國旗。其實,甚至可以這麼說,台灣政治的根本問題,可以歸結反映到只因民進黨的群眾集會中見不到一面國旗!
但是,蘇貞昌的「護旗宣言」,仍是值得肯定與期待的。倘若民進黨真正心痛在攝政街的一面國旗被撤去,何不把國旗掛回民進黨黨部?何不讓國旗飄揚在民進黨的群眾集會中?
民進黨正在進行兩岸政策的研議,這也是民進黨對國家認同重新整建的時機;希望蘇貞昌的「護旗宣言」,是民進黨「回歸中華民國」的一篇序言,不日就能讓國人見到其護旗護國一以貫之的全文。
其實,台灣的政治難題,始終是糾纏在北京容不下這一幅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與民進黨也不願扛起這一幅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攝政街的撤旗事件宛如被人傷口撒鹽;但這個幾十年來未曾癒合的大傷口,主要原因之一,卻是民進黨的「去中華民國化」及倡議台獨所造成。
如蘇貞昌所說,中華民國和中華民國國旗,若欲對外「爭取尊嚴、爭取立足空間」,則首先應在台灣內部爭取到全民共同護守的尊嚴與立足空間,至少應在民進黨的集會場合中爭到尊嚴與立足。
對於攝政街的撤旗事件,我們抗議北京的無理與不智;對於蘇貞昌的護旗宣示,我們聽其言,觀其行。
掛在倫敦攝政街的中華民國國旗被迫移除,引起議論。人們愈來愈理解「政治歸政治,體育歸體育」是遙不可及的事。
英國拉夫堡大學教授艾倫貝爾納花了三十年撰寫有關全球體育賽事的文章,早年他搬到北愛爾蘭居住,被當地體育和政治的交融所吸引。他說:「愛爾蘭的體育就是民族主義者的戰場,在這裡,體育被高度政治化,它可以團結人們,更可以用來離間人們。」
愛爾蘭分離主義與英國的衝突,說明體育與政治無法脫鉤。在兩岸之間,即使經濟、文化交流熱絡,政治仍有鴻溝;外交雖宣稱休兵,對國旗仍掛不出免戰牌。
在台灣,我們更看到「砲口一致向外」的愛國熱情與政治荒謬。蔡英文說,「這是一件不舒服的事,很多年輕人感到非常屈辱。」蘇貞昌也表示:「國旗是國家象徵,愛這個國家就要為這面國旗爭取尊嚴、爭取立足空間!」
但民進黨不承認中華民國,不唱國歌、不掛國旗,立場儼然與中國唱和。因此當蔡英文說「希望政府處理時能更積極」時,人們會想,若她或蘇貞昌是中華民國總統,將如何積極處理?大家願聞其詳。
藍綠網民對此大打口水戰,一方說:「希望民進黨出席國際活動,都可以拿國旗。」另一方說:「希望國民黨出席對岸活動或對岸來台比賽時,都可以拿國旗。」這比兒童鬥嘴強多少?
一九三六年柏林奧運,被希特勒當作宣揚仇恨意識形態的工具,從此各國政客意識到,可以透過操縱奧運為政治服務。中華民國國旗平日不是問題,體育比賽時就成了愛國工具。這種熱情與荒謬的交融,同樣吸引人。
倘若台灣真的申辦奧運成功,我們的開幕儀式必然大大行銷台灣之無限美好,就算以肉粽為主題,裡面包的必定是龍蝦鮑魚。
所以,看到倫敦奧運開幕式,有點像供應炸魚薯條(fish and chips)和台灣速食店常見的滿福堡(English muffin)的「吃到飽餐廳」,儘管文化特色十足,但這「表演藝術大餐」究竟值多少門票?實在不得不佩服英國人的自信,與自我調侃的膽識。
據報導,奧運開幕式現場,甚至「聞得到動物糞便味」,開幕導演是得金像獎最佳影片「貧民百萬富翁」的導演,但在英國鄉村風之外,是否考慮到隨便一齣印度寶萊塢電影的舞蹈都更有看頭?
而且,現代觀眾有多少看懂其中莎士比亞「暴風雨」的啟發?與幾段政治味濃厚的橋段?相形之下,幾個隱喻賣座電影的角色,則在討喜之外,也兼顧了英倫特色。
誠然,大型國際賽事,除了競技項目本身,少不了文化之彰顯,就這層面看,「英國歷史課」不能說沒意義。
回顧歷史,一九三六年第十一屆柏林奧運,德國同步舉辦了很多藝術競賽,目的當然是想抓住機會大秀德國的文化實力。意外的,來自台灣的作曲家江文也竟然摘下特別獎!用我們今天的話來形容,江文也就是「台灣之光」,只是當年他代表的是日本,且國共內戰後,他又選擇赴大陸,這段光榮歷史從此埋在政治陰影底下,鮮為人提起,而江文也當年得獎作品就取名「台灣舞曲」。
一九八四年洛杉磯奧運後,八六年好萊塢推出體操電影「美國頌歌(American Anthem)」,主角由帥氣的奧運金牌選手米奇蓋落(Mitch Gaylord)親自擔綱。這部影片令人難忘的是片頭、片尾從高空俯瞰自由女神像的畫面,其意念很清楚——小情小愛的運動勵志片,藉著奧運轉為愛國電影,而且賣座不俗,成為奧運文創商品之典範。
奧運等大型活動的文化面,在近年被電視轉播催化,除了北京奧運開幕式,上次亞運會開幕節目「白雲之帆」,由「少林小子」在空中飛越、奔跑、俯衝,讓人嘆為觀止,其後,類似表演在全世界大賣,「少林」、「武術」都成了英語裡不需解釋的外來語。
回到台灣,奧運開鑼,媒體異常淡定,除了「電音三太子」到倫敦仆街,沒太多相關報導。
這屆奧運,半數以上的專利特許商品都是大陸製造,近年大陸進入十二五規劃期,決定關了「世界工廠」,轉型為「世界市場」,這個Made in China的風波,僅是大陸的強國形象,在其金牌選手登場前,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註記。
台灣「電音三太子」到倫敦,不是不重要,然則,電音三太子甚且沒有約俗成的英語翻譯,我們也常不知道如何對外國解釋,這個特殊的台灣當代文化。台灣在倫敦擺出來的,除了電音三太子,還有其他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