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話構成了今天的馬英九。第一句:退居第二線;第二句:不兼黨主席;第三句:不發布緊急命令。
「一退二不」這三句話的思維邏輯倒是「吾道一以貫之」的。皆在內斂權力,寄託於法律與體制。一場八八水災,完全沖垮了這個烏托邦思維。現在的馬英九,天天都踩在泥水渾沌的第一線;他不但兼黨主席,也兼行政院長、兼縣市長及兼村里長;他不發布緊急命令,但他的政治處境卻是無以復加的緊急危機狀態。
馬英九似將政治體制視為一個「天文星系」。「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他似乎認為,總統只要站在超然地位,確保法制伸張,則這個政治星系即可在軌道上運作無誤。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
但是,政治體制其實有時也像一個「魔術方塊」。且總統未必是將魔術方塊拿在手裡轉動的那個人,而只是那個魔術方塊裡的一個色塊單位而已;現實政治中,總統必須自己進入魔術方塊之內,在推擠挪移之中,設法將整個魔術方塊推向國人所期望的最佳排列組合。
台灣重要的政治諸元,使得台灣的政治體制更不可能是「天文星系」,而較接近是「魔術方塊」。一、幅員小,台灣其實是一個大社區;不可能「天高總統遠」。二、直選總統,動不動就是三一九鄉鎮走透透;總統向鄉里直接作出競選承諾,所以鄉里也直接要求總統履行政治責任。三、直選總統在民間就等於是「總統直接統治及負責」的同義語,這才是台灣的「草根憲法」及「民粹憲法」;至於雙首長制或中央地方的層級體制,在大災變發生之時,皆已是有理說不清了。例如,災民幾乎無人追究地方層級的撤離不力,而是全力向他們認為掌握國庫的總統要求賑濟。這不可能是自行依天體規律運行的「天文星系」,而是一個慘烈挪移的「魔術方塊」。
據說,蕭萬長在八月九日,曾建議馬總統採取發布緊急命令及發表電視談話等四項對策;這應是已將當時情境視為「魔術方塊」,亦即總統必須投入方塊之中,用肉搏方式來面對這一場慘烈的推擠挪移。但是,馬總統的決定卻是,一切遵照「災害防救法」的規劃進行,不必太過驚擾;這個身段,豈不是一種「天文星系」的思維?天何言哉,水災只要依法行政即可救治。
馬英九與王金平競選黨主席時的經典名句:孤峰頂上,紅塵浪裡。國人曾對馬英九的「孤峰頂上」頗表矜惜;但在他實際執政後,「一退二不」之類的表現,卻令許多國人驚異失望。「孤峰頂上」應是指品格操持的清正;「一退二不」卻顯示他對政治情境的誤判及對人民期待的疏離。眼看馬總統帶著大眼袋全天在災區奔波,外交部長卻連使節團賑災義賣也未露面(政治氣喘?),黨內大砲立委倒閣之聲喊得比綠營還大聲;這時的馬總統,不只是坐在「孤峰頂上」,簡直儼如「孤家寡人」。失卻先機,馬總統即使已經跳進魔術方塊之中,卻已失去推擠挪移的力道。
持平而論,馬英九那種「天體運行」的政治思維,有其高遠的瞻矚;卻絕不適合今日的台灣。馬總統自居「北辰」之位,任命了一些守規則卻無自我應變能力的官員;於是形成今日這種「恆星」馬英九變成四出奔波的「衛星」,而眾「衛星」,卻成了動彈不得、連露面挨罵都無勇氣的「恆星」。
魔術方塊的思考,其實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團隊。總統雖在體系之上,有較大的挪移能量;但亦必須深入體制之內,進行推擠的肉搏作戰。也就是說,馬總統的思想、意志與感情必須能深入並融入團隊之中,始有可能帶領起一個有血有肉的團隊,這就是「魔術方塊」;而不是「一退二不」,只寄望於天體「依軌運行」,百官「依法行政」。這也就是本文的主題文意:
雖坐孤峰頂上,不做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