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第一次去東京,從機場坐京成線到上野站,出了車站要搭排班的計程車,司機整齊的西裝制服、皮鞋、手套,把我嚇了一大跳,以為他接錯了人。
因為依我的經驗,司機應該都是穿拖鞋、一面嚼檳榔一面啜飲著鋁箔包飲料、不開冷氣卻把賣利尿補肝不老丸的地下電台開到最大音量。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台灣坐計程車的經驗沒有太大改變。
如今,台北的五星級飯店為提升排班計程車的素質,決定更換車隊,新車隊有制服、衛星導航、會說英語、日語、西班牙語,可是原本排班的車隊不滿了,將提升品質當成對他們的迫害。
在電視上看到他們集結了數百輛車子到場嗆聲,飯店外籍總經理神定氣閒地反問媒體,台灣不是自由市場嗎?台灣民眾不能有更好選擇嗎?對照鏡頭下計程車司機怒嗆警察,甚至踩油門衝撞的情景,我心驚之餘,想起這個月最火紅的話題《色,戒》和「入聯」。
李安《色,戒》的背景是老上海,但上海從張愛玲時代一路走來,已有了全新的面貌。其實,比蘇杭煙雨和大閘蟹更吸引全世界目光的,是大陸的經濟實力。
在兩岸經濟力我消彼長的情況下,要說服世界各國為了台灣而與大陸翻臉,最實際的方式就是強化我們自己的競爭力。然而,民進黨政府推動入聯的手法和計程車司機嗆聲並無什麼不同。
獨派把在台協會前後任處長包道格和楊甦棣、幾個國務院官員點名痛罵之後,又動員民眾腳踩「布希鞋」,打算將美國總統徹底踐踏一番,對解決實質問題毫無助益,反而加重了國際對於台灣的疑慮,最後搞到民進黨連「正常國家決議文」裡改國號的強硬字眼都被迫拿掉,不知獨派人士還否記得成語「葉公好龍」?
台灣已將民粹內化成一種思考習慣,衝突成了鼓舞情緒的春藥,如唐吉訶德般被一個又一個的風車假想敵所激勵,這些假想敵「逆我者死」,在此心態下,「和解共生」永遠是空談,不僅僅計程車爭地盤被搞得像黑幫火拚,政客互相攻擊時言語之粗鄙與「割喉割到斷」的招數有過之而無不及!
結果,我們看不見局勢,當《色,戒》提供機會讓台灣比較民國初年和現在的上海,某些媒體卻指責看《色,戒》流淚代表「活在舊黨國體制」、埋怨《最遙遠的距離》描述台灣自己的東西卻一毛獎金都沒有。
民主和民粹的分別,在於後者盲目地主張「穿西裝的別欺負穿拖鞋的」,但真民主卻建立在好壞辨別,因為如果沒有好壞之分,何需討論與共識?文明、教化、中產階級甚至都被批為法西斯,這不就是文革時期的上海嗎?
然而文革已經成為歷史,穿拖鞋、嚼檳榔、耍流氓開計程車的時代也過去了,至少在台北市五星級飯店的眼中是如此。環境愈進步成熟,競爭力就必須越強,否則很快就會被淘汰。
在全球化浪潮下,把自己禁錮在自我意識裡、只問自己想要什麼、卻不管環境要求我們扮演好適當角色的心態,將成為台灣提升與進步的最大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