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1 之2 之3

四、

那一天晚上，我搭車回家，在高速公路上望著窗外，見到的不是飄過的景物，而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少女臉龐，和一個成熟、歷經滄桑的女人臉龐，不斷地交錯而過。

我知道來這裡的小孩，背景一定不單純，但是突然看到那一幕，還是受了一點衝擊。我想知道她的背景，但又覺得她既然已經無恙地活了過來，還追尋她的過去做什麼？這樣的好奇，像海水一層一層地漲了上去，又一層層地退了下來。

我還是打了電話給我的朋友，知道了依依的故事。她沒有爸爸，但媽媽倒是很疼她， 不過有一個姊姊從小會打她，暗地裡欺侮她。一個深秋的傍晚，她被媽媽罵了之後，離開了家，只帶走一個小袋子和大腿被欺侮後留下的一道傷痕。

她的拖鞋，刀削似地磨了又磨，她還是不停地走，走過大路旁的飄飄落葉，她的鞋底沾黏了細碎的落葉，後來兩隻腳慢了下來，這路，一頭是家，另一頭則是未知的未來，她遲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走進一條歧途裡。

她坐上了火車，用一雙佈滿迷惑的眼神，打量著座位旁的人和模糊的未來。她下了車，到了台北車站，到了繁華似夢的台北城，卻不知道下一步去哪裡。車站越來越空曠， 她坐在椅子上，高聳的大廳，沈悶的空氣，像是一齣悲劇的前奏曲。

看她的神情奇怪，一個警察走來了，她回答說，只是等媽媽接她。她坐在那裡，幾滴眼淚滴了下來，她透過迷霧往前看，眼前的景象被淚水遭塌的有點模糊了，她拿出了紙巾擦乾眼淚，讓模糊的影像再澄清起來。

此時，一個帥帥的男生走了過來，追問她為什麼哭。這麼小的女生，看到了有著俊俏臉孔和溫柔言語的男生，哪管他心裡究竟裝的是不是真正的關懷？這個男生，讓她以為幸福在可以追逐的未來，讓她懵然無知地走進了一個圈套裡。

這個男生的後頭是一個集團，經常在一些逃家女孩常流連的地方佈下圈套。甜美如她，在失去了巢的保護，自然招惹狂蜂浪蝶的侵襲。

之後，她看盡許多人世間的辛酸，捱過密如絲髮的痛楚和委屈。情感花朵的盛開和凋落，她早已捧過，也悵然看清過，她早已不是那種踩著浪花，在海邊嬉戲的小女孩。伴隨著這段意外旅程而來的滄桑，不只是老天爺對離家的她的處罰，也是對在家裡經常淌淚媽媽的處罰。

她知道我來教書，是抱著像對待妹妹一樣照顧的心情，所以她也極力珍惜。她知道世間事，往往唐突錯過，便要遺憾的成為生命的過客，特別是兄弟姊妹之情的那個缺口。她是荒野中，迷途又驚喜重回家園的羊，在劫後餘生後，在萬花落盡後，對每一個真正的對待都珍惜。

〈續讀 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