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過很多寵物，從來沒有像第31號「靈靈」這麼難纏，幾乎讓我無法招架，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當初要求爸爸買一隻「靈靈」，爸爸就警告過我，「靈靈」絕對不是一般寵物，「靈靈」不僅會思考，富有感情，甚至會使詐。

    媽媽也說，養「靈靈」很麻煩，她的身體很脆弱，動不動愛生病，很難照顧。

    媽媽還說，「靈靈」會學人說話，除了感情豐富外，感覺也非常敏銳，養「靈靈」不僅要照顧好她的身體，還要體貼她的內心。

    「改養熊貓好嗎？」媽媽勸我，「熊貓的樣子憨憨厚厚，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模樣非常逗趣。」

    「我不要。」我才不要養熊貓，熊貓怎麼能和「靈靈」比，「熊貓不能和主人談心。」

    「養熊貓啦，牠們只吃一種食物。」媽媽不死心，「『靈靈』是雜食動物，很挑食的。」

    「我自己餵她。」我知道養「靈靈」很麻煩，她對吃很挑剔，這也不吃，那也不愛。可是我有信心，聽說「靈靈」心很軟，只要稍為對她好一點，就會感激的流眼淚，「這一點媽媽不用操心。」

    以前我養過很多別的寵物，無論有趣的或無趣的，生命都很短，不能一直陪伴我。

    「靈靈」的生命很長，少則三四十，長則五六十，有的甚至可以活到七八十，有「靈靈」相伴，我絕對不會感到寂寞。

    禁不起我的一再請求和保證，爸媽最後同意了，給我買了一隻「靈靈」，第31號「靈靈」。

    「『靈靈』，『靈靈』，為什麼都不吃飯，不餓嗎？」籠子裡的「靈靈」最近不吃也不喝，身體一天天變得越來越瘦弱，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讓我很擔心。

    「……」「靈靈」動也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吃一點好不好，這樣下去，你一定會生病的。」我像老媽子一樣，苦口婆心勸她多少吃一點。

    「……」

    「我對你不夠好嗎？」我很確定也有信心，《養「靈靈」的一百個注意事項》我最少看了十遍以上；《討「靈靈」歡心的五種秘訣》也快被我翻爛了，「妳想要什麼，告訴我，我一定辦到。」

    「呃……」「靈靈」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我說真的。」看到「靈靈」有了反應，我打鐵趁熱，「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

    「你說真的？」聽了我的話，「靈靈」緩緩抬起頭來說，「什麼都答應，絕不反悔？」

    「什麼都答應，絕不反悔！」

    「放我走。」

    「這……這……這，」沒想到「靈靈」竟然提出這種要求，「不行。除了這一件事情以外，其他的都可以。」

    「那就沒什麼好談了。」「靈靈」說完，閉起眼睛不再說話。

    「爸爸，爸爸，「靈靈」不見了，逃跑了。」

    「怎麼跑的？不是關在籠子裡嗎？」

    「她說吃壞了肚子，要我讓她上廁所。她說如果拉在籠子裡，髒臭又很難清理，還會污染環境。」

    「靈靈」和其他寵物不一樣，就是會體諒別人，這一點讓人特別欣慰。

    「所以你就放她出來了？」

    「嗯……」我不得不承認，「靈靈」就是會讓人心軟，她說的話，有時真的很容易讓人卸下心房。

    「那她怎麼逃跑的？」爸爸繼續問，「沒有我們的電眼光鎖，她無法開門的？」

    「我……我……我幫她開的。」

    「什麼？」爸爸在影像電話那頭跳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她威脅要拔掉我的蓄電晶片啊！」

    其實，我是故意放走「靈靈」的，我對爸爸說了謊。

    有一次我和「靈靈」聊天，無意中聊到舊人類的話題，「靈靈」突然對我說，她，就是舊人類。

    我嚇了一跳，據我所知，舊人類早就滅亡了，我們才是人類，新人類。

    可是「靈靈」說，我根本不是人類，是仿人機器人。

    我說，我會思考、會製造、會控管，我才是人類，她不是，她是稀有寵物。

    「靈靈」問我：「你知道人類和機器人最大的不同點是什麼嗎？」

    「人類是萬物之靈，智慧超群。」這點我很清楚，我就是這樣的人，「機器人只能根據人類設計的程式做動作。」

    「錯了，完全錯了。」「靈靈」回答說：「人類和機器人最大的不同是心靈，你們是鐵石心腸，一切理智優先；人類不一樣，人類會脆弱、會沮喪、會同情，會做出反理智的行為。」

    為了證明我是人類，也會心軟，絕不是什麼鐵石心腸，所以，最後我放走了「靈靈」。

註：「靈靈」一詞，借自張系國小說集《星雲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