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敬我們的冒險！　〜妮可拉　───

(2004-03-08)

大概在有線電視剛合法化的時候，我就看過這部片，結果最近又在播了。當時只不過是發現了剛嫁給阿湯哥的妮可基嫚，這沒什麼，人家還在澳洲的時候，早就是個大明星；但是第一次看到她不是演女主角，這可就有點稀奇的趣味了。這部片子的三個主角，自那時起就留在我的腦海裡，直到在《鋼琴師》裡遇見已經多了幾條皺紋，卻還在演青少年的Noah Taylor，還有《不可能的任務Ⅱ》裡的女主角Thandie Newton，加上我最愛的《Lawn Dogs》的導演John Duigan，回頭看看在1991年出現的這個卡斯組合，狠角色總是山水有相逢，不是巧合也非關緣分。

表面上只是個簡簡單單的teen movie，美麗的Nicole Kidman飾演女校的風雲人物妮可拉，讓隔一條河的男校學生哈到不行；然後學校裡轉來了一個黑女學生坦迪葳（女主角登場。也唯有規定要讓怪咖當主角的YA片，才會把Nicole晾在一邊），是烏干達的教授之女，雖然從小在英國生長，但是人家看到她總會放慢講話速度（像多莉在講鯨魚話一樣），唯恐她聽不懂。

有一天東岸和西岸的男女校合在一起辦了個辯論會，終於讓一群精蟲衝腦的高中男生可以近距離觀賞「本世紀最大的尤物」妮可拉（但是禁止敲打冰山美人的玻璃柵欄），只有一個滿腦都是尼采和沙特的肉腳丹尼，對黑美人坦迪葳的金頭腦著迷不已。從此之後丹尼就常裝病，藉拉肚子之故偷偷划船到對岸找坦迪葳。這件事不但丹尼的死黨們知道（才能常常罩他）、女校的學妹也知道（因為丹尼翻牆翻到低年級女舍去了）、丹尼的荷爾蒙死對頭們知道（因為他們偷了坦迪葳給丹尼的信，還大聲唸出來）、最後連妮可拉都知道了（因為她聽到男生們在嘲笑坦迪葳寫給丹尼的信）…

（所以基本上…根本就是紙包不住火嘛！全世界只剩下像老師那麼笨的大人才會不知道…）

書生和女巫的戀情總是不被看好（還記得倩女幽魂吧），坦迪葳誤會是丹尼公開了情書，以為他和其他高中男生一樣愚蠢；而丹尼為了阻止其他男生偷看更衣室裡的妮可拉和坦迪葳，竟然和學校裡的拳王約好單挑！

（原來他不只閱讀愛因斯坦，也很崇拜阿里；還有，妮可基嫚的胸部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就沒再長了…）

好不容易進展到雙方家長見面了，在澳洲內陸開小酒館的爸爸和教授黑爸爸相談甚歡，可是澳洲內陸開小酒館的媽媽卻一直對著作家黑媽媽講鯨魚話…

拉肚子的幽會持續進行。直到有一天坦迪葳回宿舍被妮可拉逮個正著…沒想到這個連穿個睡衣都綴滿荷葉邊的千金大小姐，總是揚著15度角下巴，對著滿身樹葉草屑的坦迪葳，說出來的話竟然是：
「要不要喝酒？」
藏在金枝玉葉外表下的，其實是個講義氣的狂野少女。兩個女生喝著酒，一邊聊的竟然是「性」的話題，然後高貴的妮可拉娓娓道出其實她超喜歡修鐘塔的那個青年，常常讓他摸遍全身（當然還是要隔著玻璃柵欄…不能脫衣服）…然後她說：「喜歡一個人，會想跟他做那件事是一定的。」

就是這句話，讓坦迪葳下定決心。當烏干達陷入戰亂時，她提早一天和老師們辭行，離開了校園，就和隔壁校的丹尼直奔Hotel。不料事蹟敗露，兩個人被兩方老師硬生生地拉開，丹尼對坦迪葳說：「看他們有多麼愚蠢」。坦迪葳回到祖國之後，便失去了消息；而丹尼則被學校開除，回到老家顧生意。當他終於接到她的信，在這麼大的世界上，他終於感覺找到屬於自己的棲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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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三個主要演員在演這部戲的時候，早就超過高中生的年紀了，這點多少可以說明這個故事的早熟氣質。和搞笑的好萊塢YA片不同，裡面出現的舞蹈場景是襯著墮落的爵士樂，穿著膝上20公分的短裙踢正步；當觀眾看到妮可基嫚露出健康修長的大腿，不會再敢小看這些青少年，以為他們還乳臭未乾。而片中的性場景也超越以往的尺度，不會趁著混亂舞會，用幾句台詞就想草草交代，把一切過錯推給酒精；在第一場辯論會，男女校雙方各自捍衛高級趣味（讀書為上品）和世俗趣味（以球賽為代表），讓坦迪葳和丹尼有了以言語暗通款曲的第一次接觸，從第一場舞會躲在男生沖澡間，到樹叢裡的幽會，起先是滿身樹葉，下一次就懂得找一條毛毯舖在地上，到女同學之間的徹夜長談，以及最後投宿時鐘酒店的視死如歸（雖然最關鍵的鏡頭，終究莫可奈何地移到擺胸扭臀的馬里布芭比身上），青少年對性的好奇和苦悶，透過每場戲的描述和討論，足以累積出論述的厚度，而不是停留在肉體剝削的層次。片尾不再出現一張張虛偽可笑的字卡，而且還提到一個YA片不可能出現的可怕字眼：戰爭；當丹尼坐在老家的枯樹和沙漠之間，展讀坦迪葳從烏干達捎來報平安的信，他們的世界不再只限於失去童貞、申請大學、從此努力賺錢打扮自己，而是在更寬廣的時空，追尋未知的命運，面對一場無止境的冒險。

於是在幅員廣闊的澳洲大陸拍攝的這部電影，也呈現出不同於YA片的格局，也許更好的比較基準是不時會撂幾句拉丁文的《春風化雨》，只不過《情挑玉女心》沒找一個戲精來演老師，把屬於青少年的舞台通通讓給已經被過度描寫的中年人，把校園片搞成悲壯的哈姆雷特。這個故事的成功，首推三位要角精采的角色設定及演繹。Noah Taylor那似笑非笑的奇異表情，混合著冷眼旁觀的憤世嫉俗和一點點在乎，所以儘管是像丹尼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曾經嘲諷足球賽為「求偶儀式」的一介書生，為了替心愛的女孩出氣，還是不顧「被打笨」的危險，熱血沸騰地接受了拳王的單挑；Thandie Newton流轉的眼神，總讓人猜不透慧黠的坦迪葳在想什麼，竟然在辯論賽時倒戈，把低俗的搖滾樂奉為詩歌，但是在烏黑瞳孔的最深邃處，其實是對愛情的迷惘以及對家國的掛念；最有趣的卻是Nicole Kidman，表面上是個高貴的千金小姐，總是以睥睨的眼光掃視那些「普通人」，暗地裡卻偷偷觀察「俗世」的一切，面對其他同學對「斑馬戀」的冷嘲熱諷，妮可拉發揮任俠正直的精神加以指正，而面對自己的「低級趣味」，她卻輕易地看穿這段戀情彷如蘿莉塔情結的角色配置，把它當成再平凡不過的懷春情事，並且讓自己就像一般少女一樣為此興奮、苦惱。

除了選角得宜之外，當然還要感謝導演。一般的YA片，不是汗涔涔、淚潸潸，就是出現酒精、軟性毒品、精液和排泄物，總之務必搞得一團混亂，到處霧濛濛、黏涕涕又濕糊糊的，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充分表達青少年的真面目──失序、髒亂、莽撞、痴呆、好色…。可是在這部片中，青少年的世界不但乾淨，而且色彩飽和、層次分明（難道是因為澳洲乾燥的高氣壓…？）。青少年不再是愚蠢的，他們也有認真思索未來的時刻，不僅是自己的未來、還包括家庭的、愛情的，他們不是真的那麼自我中心，他們只是努力地在尋找自己的方向，而在此之前，內心的混亂和焦急需要被疏導，不僅是表面上出一場麻疹那麼簡單，所以透過舞會、拳賽、舞台劇、書信、以及一場一場的「小組討論」，青少年的憤怒能量得以被發洩，青少年的真貌也才得以立體呈現。

在一個個事件中，漸漸淘洗出每個人獨特的個性，也造成每個人小小的改變，讓這部片中的每個角色都是經歷過成長的獨立個體，不會便宜行事地把所有青少年都打包起來，畢其功於一場豬羊變色的轟趴。導演細緻而真誠的手法，讓《情挑玉女心》真正觸動人心，當懷想自己的慘綠歲月時，不再有昨非今是的悔悟或青春消逝的焦慮，而是回到年輕時期的初衷，慶幸自己走過的歲月，真正喜歡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