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9日星期四

對求知識缺乏興趣，和家庭經濟每況愈下，身為下有2弟2妹的長兄，毅然半途離開學校和溫暖的家庭，到了人地生疏的台中。

民國54年，14歲，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建築工地磨地板，學工夫。小小年紀，擔沙50公斤重，走臨時搭的竹樓梯很吃力，有一次走到三樓，不小心連人帶沙，從三樓摔到一樓，老天保佑，只有皮肉傷，但內心的恐懼很難磨滅。一星期輪流二天買菜煮飯，一大早上市場買菜，回來煮飯給大家吃，當時一共有八個人。灶是臨時用磚頭砌成，燒的木材，是工地撿來燒的，要自己去撿，每次燒完飯菜，滿臉黑漆漆的；有時候木材沒燒好，飯煮半熟，菜有時太鹹太淡，被土水師父責罵，想起覺得不好意思，欠缺經驗。晚上睡覺，睡工寮，冬天很冷，曾經冷到睡不著覺。白天工作精神不好，無精打采，跑去偷睡覺，被老闆發現，臭罵一頓，心裡很不舒服。

恰好，老爸從鄉下來看我工作生活方面習不習慣，一看到我，全身瘦巴巴，黑漆漆的，工作很辛苦，又沒賺錢，因為學徒，只有飯吃、住和很少的零用錢。爸爸提議叫我改行，學布袋戲，因為表兄是布袋戲團的老闆兼主演，他會照顧我，當時我有點心動，剛好要過年，工地放假，等過完年後，人生第一次領到工資，好高興，上夜市買了一套卡其色衣褲和一雙布鞋，在當時對我來講是最好的，買完之後只剩下回家的車錢！因為回家過年可以穿，回到家鄉，媽媽看到我回來，一方面很高興看到我回來，另一方面看到我燮黑瘦，很不甘(台語)。

剛好小叔也從北部回來過年，送我一件天藍色國民領，短袖前有個小口袋很柔軟的上衣，這是我人生記憶裡，難得的禮物，我好喜歡，就很尊敬他，羡慕他，尊敬他賺錢回來給奶奶，羡慕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是製衣廠負責製圖的師父，當時心想如果能和小叔學習製圖工夫，不知有多好。但被小叔責罵，小小年紀，是讀書的時候，書不讀，能做什麼？年紀這麼小、又矮，工廠是不錄用的，要好好回學校讀書才對。但當時我心已決定，有機會我一定會爭取上北部，去找小叔。

過完年，爸爸媽媽不允許我再上台中工地，就和媽媽去軍部(機場)鏟草皮，剝甘蔗葉，撿紫火，這些行為在當時是違法的，都有人在巡邏，好幾次都被發現，巡邏員會用口哨一直吹一直吹嚇人，騎腳踏車追，我們用跑的，好像貓捉老鼠，真害怕！因為被追到要罰錢和沒收工具。

也跟媽媽到田地去幫地主收成花生，要坐三輪車，一個小時才到田地，賺取微薄工錢，貼補家用，年紀小，分配工作量跟大人一樣多，因為工作也一樣多，我會跟在媽媽的旁邊，她都會幫忙我，不然會跟不上大人的速度，地主會不給工錢，甚至叫我明天不要來，真緊張，也很不好意思，但是，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收工，領到一天的工資18元，好興奮！拿給媽媽，貼補家用，回到家裡，媽媽原封不動把錢交給奶奶，媽媽是典型傳統婦女，有著賢良的美德。

服役於陸軍傘兵部隊的三叔光榮退伍回來，那個時空，是很風光的大事，心想機會來了，求三叔帶我上北部找小叔學工夫，本來他也不肯，但他看到我心意已決，很堅定，不由得被我感動，心軟了，答應帶我上北部，當時我由衷，發自內心的感謝三叔成全我。

▲本篇文章，是接續【專訪】父親的初中點滴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