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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17  刋於更生日報副刊)

靜靜的山崗

遠處燈火閃爍，近處有一個很奇特的燈火，隔幾分鐘明滅一次。夜，本來是寂靜到以為無聲的，竟若有聲。

從凌晨兩點五十四分到四點，一場打破寂靜的戰爭，至少二十分鐘的激烈呼號拼命嘶吼，在暗夜裡爆發靈魂躁動的不安，突然的炸裂，起於三歲半孩子的情緒狂飆，對周遭從沈睡中被喚醒的人，卻是耳鼓的無端凌虐、心跳的奮力賽跑。

你能要求她理智嗎？半夜下床，跑到父母的房間，做什麼？來此探訪數日的奶奶早已醒來，走到小女娃的房門口，不說一句話。她的小手立刻揮過來，推奶奶回去。奶奶沒辦法，若立刻回房，怎麼可能睡得著，只好在客廳落地大窗前，面對一片起伏小山崗上下晃動的燈火，呆呆的想著站著看著、看著站著想著。

小女娃的媽媽來了，急切又輕聲問著，想尿尿或已經尿濕了嗎？帶你去尿尿好嗎？做噩夢了嗎？但問了也是白問。答案都是NONONO！不是！不要！那麼，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吧，回答仍是尖銳的不要！好！媽媽就去躺在你的床上。不行！媽媽請走！就是不走。劈裡啪啦，小手用力打來，力道還不小。媽媽唧唧喳喳耐心小聲的勸說，換來的仍然是小娃瘋狂的哭喊：不行！媽媽請走！你不能睡在這裡！媽媽忍不住指責，你為什麼晚上要起來？為什麼打媽媽？你要道歉！你要道歉！你要道歉！小女娃還是置之不理，繼續哇哇哭叫。左鄰右舍都別想安穩睡覺了！小娃一定這麼想：誰管那麼多，我就是要哭鬧，你能奈我何！

慘烈的嘶喊和堅持道歉的聲浪不知僵持了多久，終於平靜。只聽得小女娃的媽媽用英語對娃兒的爸爸說：「對不起，吵醒你。」然後是快速小聲的幾句叮嚀「明天，你洗衣服....」。爸爸坐在客廳桌前，噠噠噠電腦打字，或許是玩遊戲轉移情緒吧。奶奶面向落地大窗，背對著女婿，就著原位，猶豫何時離開，進退都不是，有些尷尬。想著經過女婿身邊該視而不見，還是如何。竟然站到三點。終於決定，不便也不能介入此事，不必也不該說些什麼，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客房吧。

此刻了無睡意，提起筆來寫下不能當面説的感覺：如果夜晚孩子哭鬧時，抱抱拍拍她、安撫她，別說大道理，別堅持非要小娃兒當下道歉不可，明天白天清醒時再開導提醒，也許就不必大聲哭叫那麼久了。僵下去，終究無法解決問題。幼小的孩子倔強不講理，她所要的無非是多多的關注。三歲多，真的還小。然而，良好的習慣必須及早從小養成，比如睡前和早上第一件事一定要尿尿( 剛開始大人陪，兩歲或兩歲半以後，自己去坐馬桶 )，晚上睡前兩小時不要喝很多水。不妨讓寧靜優美的音樂或歌曲陪伴她入睡，愈早成了例行公事，比較不會半夜尿急，起來找父母。情緒平穩，就省了許多麻煩。

自己帶大了兩個女孩，適時訓練大小便，都是兩歲以後脫離夜晚包尿布，一覺睡到天亮，也不會哭鬧擾人。想不到年輕一輩是順其自然的苦苦遷就孩子。做奶奶的無權置喙，只得想開，緊閉尊口，以免自討沒趣。

六點鐘，天亮了，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