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聲音變得模糊，越來越小聲…越來越小聲……最後終於聽不見了。

    坦納茲的聲音，不大也不快，空靈的聲線，將一字一句直直刺進車中的人的耳裡。

    費歐德彷彿遭重擊，心如繫絞。自己不應該會『心痛』的，但那短短的一句話對他來講是如此沉痛。在他離開席卡，連頭都沒回時，為何毫無感覺。冰冷的掌心變的潮濕，咬著牙，實在是很想吞噬現在這個『活人』般的自己。寇爾特塞在車廂的角落，坦納茲剛說的他都有聽到，而他也知道原因。將頭緩緩抬起，注視著眼前的牆壁。

   『他明明是最適合你的不是嗎？』坦納茲直盯哥哥的眼睛，逼問貌。

   『……』費歐德不作聲。

   『哥。』

   『夠了，坦納茲。』背對著坦納茲，寇爾特立刻打斷他『不要逼你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小男孩抿抿嘴，拉起風衣蓋回身上。

   『哥哥…對不起…』

   『沒事的。』費歐德替弟弟蓋好風衣，倚上窗框。

    寇爾特眼睛斜斜瞥向費歐德，這時的他已無軍人的風度，只是茫然的看著沒有景色的窗外。寇爾特嘆了一口氣，也看向窗外，身子猛然一震，『碰咚』一聲摔下座椅，兩眼睜的老大。這突如其來的一震晃盪，費歐德與坦納茲同時望向跌坐在地的寇爾特。

    『哪真有這麼準的』，寇爾特用不斷發抖的手指指向窗外，吱吱嗚嗚一會兒，張口大叫：

   『失火了…孤兒院失火了！』

   『！』

   遙遠的山邊，一團火球劇烈的燃燒著，那座孤兒院本來就是以稻草木材為主體，特別好燒，怵目驚心的煙幕幾近天頂。坦納茲和寇爾特不敢置信的看著一切，費歐德呆坐在原地，原本清澈的眼眸一片渾沌。寇爾特拉起車窗，外頭的冷風灌了進來。

   『停車！』

   『嘎─』突如其來的命令，車伕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拉緊韁繩。狂奔的馬車在一瞬間煞住，車上的所有人包括車伕，都直直向前飛出。

   『嗚哇！』寇爾特單手護著坦納茲，背脊撞向車廂壁，費歐德則重重摔到地板上。

    滑行了十幾公尺，馬車停了下來。

   『痛…啊…各位都還好嗎…』扶起坦納茲，寇爾特直揉著腫痛的背部，心裡嘀咕，自己幹嘛冒著下身癱瘓的危險救這個黑小子。但接下來，聽到的卻是坦納茲的喊叫。

   『哥…哥哥！』不斷搖著費歐德的肩膀，小男孩快要哭出來了。

   『喂…大哥…不會吧…』寇爾特跳下坐椅，驚覺大事不妙，抓住費歐德的手臂，粗魯的猛搖那了無生氣的軀體。

    側躺在地板上，費歐德像斷了線的傀儡，一動也不動，雙眼迷濛，望著前方。在視野中只有自己微彎的右手。

   『哥哥！』

   『為什麼…』

   『大哥！別嚇我，拜託你別這樣啦！』

   『我總是招來死亡…』

   『哥！』

   『連重視一個人的權利都不給我，為什麼…』

   『不要啊─』

   『大哥…』

   『！』突然間，一縷純白的身影一閃而過。

   『席…席卡？』

   『席卡！』

    費歐德猛的坐起身，險些撞到寇爾特的大頭。一陣暈眩，又軟綿綿的倒下去，給寇爾特穩穩接住。

   『大哥！』

   『席卡…』

   『啊？什麼？』

    費歐德的眼神毫無阻攔的看進寇爾特的眼中。

   『…』寇爾特面色變的凝重，從剛剛到現在，他無法理解，費歐德的反常。

   『你到底是怎麼了，大哥？』

   『…』費歐德靜靜別過視線。

    在仲冬的夜晚，一輛紅木馬車在空幽的山間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