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一篇的“弟”打錯了...

太陽已中天，在索夫特這種連夏天都帶著涼意的國家，在外頭公園廣場的草皮上躺著曬太陽，是最高級的享受。所以，才剛過午餐時間，草地上就已七橫八豎得躺了浩浩蕩蕩，十支勁旅的眾多小兵，甚至還摻雜了幾名隊長。一大群人邊曬邊打盹，這也可以算是索夫特公國的名產之一了。

    席卡撇頭看了看那些爬蟲類，嘆了一口氣。他很不喜歡自己白到透明的皮膚，他也想試著大剌剌的迎向陽光，想說或許能曬出點男人味來。只不過他現在正前往的是，全國最清冷的地方│神者之戎的第二行宮。

    不是說那裏住起來不舒服，而是太過純粹乾淨，甚至感覺連陽光都被過濾掉了。而且採光很不好，再加上花園中一座座的土塚和一塊玻璃材質的主人。在還未習慣前，光是踏進去，都讓人四肢與心頭瞬間涼了半截。

   『怎麼了？席卡？』走在栗髮藍衣的少年前方，坦納茲頭都不用回，就知道席卡正在東張西望。

    坦納茲跟席卡不同，普雷因兄弟都不喜歡曬太陽，基本上他們會出門大都是在清晨或傍晚之後。而且不像席卡，他們所擁有的是病懨懨，幾近屍身的膚色。或許坦納茲還算好一點，至少兩頰與薄唇上，還帶有一點點淡淡的粉紅。

   『沒有啦…只是在想…今天寇爾特怎麼沒來躺？』

   『大概在跟哥哥聊天吧。』坦納茲拉高領子，盡量減少跟陽光接觸的面積。

    走了沒多久，二人來到第二行宮的大門口。黑色大理石被太陽烤的灼熱，但原木的建材卻只有一點微溫。

    就像是回到自己家，左右兩旁的年輕守衛有精神得向二人問好，不是僕對主那種，而比較像是小弟對哥哥那般熱切快活。

    踩在通往主宮的石板地上，由於被掃的一塵不染，所以走起來不會有令人煩躁的『唦、唦』聲，只是一切都太過完美，反而獨獨缺少了人性的可愛。經過穿堂，兩位少年抱著剛去市集買的一些民生用品，隊長們一大早就要早朝，採買東西就必須麻煩副官們了。

    雖然說第二行宮現在大部分的人都跑去曬太陽了，但隊長總該在吧，然而卻連個影子也沒瞧見，席卡帶著疑惑繼續走著。最後來到了花園，訝異於眼前的事物，他們看到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

    第四師旅的隊長躺成大字形，嘴巴張的老大，身上落滿了蘋婆的花瓣，就這樣躺在盛開的百和叢中。均勻的呼吸，睡相不不能說好看，但倒是不會打鼾。

    坦納茲看著寇爾特，沒說什麼便緩緩走上前去。

   『…這是寇爾特要的蹴鞠。』

   『耶│我等好久了啊！』

    下一個瞬間，寇爾特從花中跳起來，一身花瓣像炸彈爆般往四周噴射出去，落得兩名少年滿頭滿臉。

   『我老早就想玩玩看了！太感謝了坦納茲！啊對了…』

    從坦納茲手中接過球的寇爾特高興得快要打滾，牽起坦納茲得手搖來搖去，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一箭步又跳回花叢中。一手夾著球，另一支手卻從花堆中拉出一根像人類上肢的東西。

   『大哥你看！是蹴鞠耶！我們四個一起玩嘛好不好！』

   『哦？大哥也在？』席卡瞪大眼睛，費歐德不是超討厭太陽的嗎？怎麼會在外頭睡午覺？

   『因為聊天聊累了，所以想試試不一樣的。我就帶大哥來給太陽烤一烤了！』寇爾特用他的招牌蠢臉，笑著解釋。

    寇爾特拉起費歐德，在他坐起身時，身上的花瓣也像下雪一樣紛紛落下。臉頰有點被曬紅了，讓耳緣看起來更加白的虛幻，解開幾顆釦子的領口下，一枚透明的十字架鍊墜映著陽光，燦爛奪目。但他好像還沒睡醒，兩眼惺忪的呆視著前方，而且臉上還漸漸浮起濃厚的烏雲。

    果然還是討厭太陽嘛…

    慢慢的，在眾人毫無察覺時，太陽逐漸西偏，各路士兵也紛紛爬起，回到自己的行宮。

    當晚，四下靜謐，商店都提早打烊，鎖緊門窗，不透露一點聲息。

    『再給我一個！』在萬籟俱寂之時，黑暗的第二行宮傳出打雷般的聲音。

    寇爾特抹抹嘴，右手接過廚娘遞給他的麵包，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費歐德盤裡的火腿給插走。一道銀光飛過，費歐德原本握著的叉子幾乎在同一秒打中寇爾特的額頭。

    『哇靠！大哥你也太狠了吧！』寇爾特很無辜的摸摸額頭，流血了。

    瞪…

    『阿寇，你小聲一點啦！我們不吃那套但其他人會怕耶。』栗髮藍衣的少年對第四師旅的隊長無奈的說道。

    『好嘛…』寇爾特邊說，邊把火腿塞到嘴巴裡。

    今天是索夫特一年中最肅殺的日子，處決之時│血淨日。每年的這一天，就是死刑犯的行刑日，黃昏時，犯人們都會被押解到刑場，血債血還。至於為何定在此時，相傳是千年前，殺戮之神基拉爾斯就是在今日日落時被處死，當晚，循著棄置於人世的右臂，他的魂魄在街上遊蕩，害怕的人們便熄燈掩戶，不敢出一點聲息。之後，這變成為了索夫特公國的傳統，每到血淨日黃昏，所有國民都會提早結束工作，回到家中，用過晚膳後早早就寢，若不如此，傳說基拉爾斯就會循著燈光進到家中，砍人手臂。

    然而過了血淨日之後一個月，全國都會張燈結綵，舉辦一場為期一周的盛大祭典，慶祝惡人與殺孽的神祇被處死的喜悅。

    看著床上熟睡的兩位少年，費歐德倚靠著門框，因為背著光，所以臉大部分都隱蔽在陰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還不睡啊？』寇爾特拿起燭台，走到費歐德的身旁，火光照亮他的臉龐，其實沒看到也猜得出來，他就只有那種表情。

    『你先去吧。』費歐德淡淡的回答，眼睫緩緩開合。

    『我吃太飽睡不著。』寇爾特有點邪惡的低下頭，對著費歐德的耳垂慢慢吐氣，一股酒氣輕浮的撫上他的臉頰，突然襲來一掌，從下巴掐住那野獸的腮，用力之猛，寇爾特彷彿聽到了自己的顎骨發出破碎的聲音。

    『大哥，很痛耶。』

    『…』

    寇爾特掛起猖獗的笑，映著火光，他露在唇外尖尖的犬齒，帶上了金屬利刃般的質感。溫柔摘下費歐德嵌住自己的爪，單腳跪下，捧起那隻右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而費歐德也並未將手抽回，只是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漆黑的瞳中閃耀著燭光。

    『這麼美麗的手，要是被基拉爾斯砍去了，我可是會很心疼的。』

    『你醉了…』

    男人抬起目光，對，他醉了，徹底的迷醉了。午夜藍的眼眸散發出鬼魅的氣態。

    『千年前的今天，是你落下的日子，這種節日對你來說，很微妙吧。』

    『我沒有那時的記憶，基拉爾斯對我來說，只是個神話。』

    『呵呵…但你沒喝忘魂水，其實你還記得吧，獲得意識的那個剎那。』

    『從我墮入輪迴，就只想專注在來生。』

    寇爾特放下掌中軟玉，靜靜站起身。微弱火光下的費歐德的臉龐，黑髮與瞳眸眼睫，在純白肌膚得輝映下，黑白設色更加鮮明，索夫特的神漸漸化為虛無飄渺，不真實存在之物。寇爾特看向被辱中沉睡得席卡，燭光搖曳，點亮他一頭栗髮。這讓他想起遇見席卡的那一晚。

    『不告訴他嗎？』寇爾特問。

    『…我希望他，能夠繼續相信，在乎自己的…是人。』

    費歐德拿過寇爾特手中的燭台，對著他，將三四點燭光，長吁一口，漠然吹熄。

    陰陰冷冷的第二行宮，伴隨最後一點光明的消逝，一場引人遐想的黑夜，外頭的幽魂如欲叩門卻嘎然而止。

    一片漆黑的索夫特公國，最崇高的那間房，還在閃爍著微弱的亮光。

    新任的王放下手中公文，捏了捏眉間，將一把骨頭伸了個老長。他半垂的雙眼隨意的瀏覽窗外，除了自己的房間，其他地方盡已隱蔽在濃濃夜色之中。這天，沒有月亮也望不見星辰，甚至總會嚇到人的庭樹搖曳的剪影，也被黑暗徹底淹沒。但在這黑夜之中，王的眼裡，卻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采。

    『歌登…』王輕聲呼喚了他最忠誠的奴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