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早上演講後的白日夢

文／楊忠衡 

星期一上午到台北某大學去演講。這是一個臨時的邀約，因為原來安排要演講的教授在大陸回不來。收到通知已經是前一個晚上的半夜，勉強準備了一下，只睡了四個小時。 

後來回想起來，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那麼早做演講。於是我看到許多學生，大多是女孩子，帶著他們各式各樣的早餐進來。由於前一晚睡眠不足造成的昏沈，讓我無法感同身受學生們進食的樂趣，而與心中萌生的焦燥對抗起來。 

我試圖勸說那個頭頂冒煙的另一個我，這事沒什麼了不得。但當我安撫完畢回神過來時，發覺我已經在台上愣了一陣子。言不及義。很久不曾感覺那麼糟。 

飽餐後的下午，依然覺得睏，便偷暇讓自己在車上放空一會兒。思緒回到那個自己還是大學生的時代。 

早餐？是的，我們也帶到課室的，通常是蛋餅或包子，由同學輪流去買。當「值日生」從後門溜進來，打開包子袋時，那股撲鼻的香味夠嗆的。教授通常不理會這些，因為上午的課通常都是物理、微積分這種硬課。教授根本不講究深入淺出的演說技巧，就是照本宣科，懂者自懂，不懂者恆不懂。教室裡能即時跟上進度的同學不多，他們都坐在前面。老師也好像只講給他們聽一樣。 

衣服？很奇怪，大學時我喜歡把自己搞成無產階級的樣子。褲子只穿高中穿過來的卡其褲，臀部一定是磨破的，讓媽媽或姐姐縫了補丁上去。這和時下年輕人褲子故意弄破不一樣，是真的穿久磨破。襯衫也一樣，皺得像鹹菜，而且領口和袖口也是磨破的。家裡很照顧我，平時我也教小朋友小提琴賺外快，並沒有窮到那種程度，但是只覺把錢拿去買唱片、相機，好像比較瀟灑。我不知道。 

造形？平常我喜歡戴一頂軍帽，迷彩或素草綠的。下雨天或大太陽就戴斗笠。除了軍訓課，不穿皮鞋；除了體育課，不穿球鞋。平時一雙拖鞋穿到底。我平時沒有什麼娛樂，下課喜歡騎著腳踏車，到新竹市區和近郊瞎晃。我對腳踏車倒頂講究，捷安特十二段變速，因為我時常要騎到很遠的地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二十年過去了，場景和角色都不一樣了。我想像今天在課堂裡，進來一個老是遲到的邋遢學生，趿拉著拖鞋、嚼著包子，坐在後排做白日夢。一時不敢再想下去，苦笑著閉上眼睛。只記得天是藍的，多少年都一樣。（2009/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