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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2/24 11:43:11瀏覽860｜回應2｜推薦25 | |
| 丈夫患有花粉熱過敏症，春花秋草是根本的病源。犯病的季節噴嚏震耳，眼睛紅癢，頭昏腦脹，終日擤不完的鼻涕，夜間難得一刻舒服的好眠。 體魄健壯如他，誰想會受凌於小小的花粉。他受罪，我也感到苦惱，幾次隔州搬家，都立刻陪他去接受血液測試，查證對新環境過敏源的反應程度，期能預先戒備防犯。北美的花粉數百種，每年有數不清的患者在苦忍花粉熱的折磨。 醫生曾建議採行注射治療法，根據血液反應，將所需抗體引入體內，據說這是目前最佳療方。然而有位好友聲稱，過去他個人花粉熱之嚴重無人可及，堅苦百忍，拒用針用藥，耐心採用食療法，近年已逐漸改善。又有朋友鄭重警告，一旦口服藥用上癮，從此就像吃定了嗎啡。至於注射抗體，聽說亦不得輕易嚐試，五年一個療期，注射過程病症雖可能消失，然而復發的例子大有人在，如此不但白白冤受皮肉之苦，還浪費太多寶貴時光去赴門診，再說，誰知道會產生什樣的後遺症？ 言之鑿鑿，於是重新審思，另尋對策。從各方探得不少秘方，喝居家三十哩內花粉所釀成的蜂蜜，早晚進食一湯匙麻油，長期吃熱烘烘的酒釀，每天補充高單位維他命C，出門立刻戴緊口罩，下車快速衝入建築物，儘量遠離庭園百花......。此外要注意運動健身，於是，夏天勤於慢跑打球，雪天躲在地下室踩腳踏車、上跑步機、跟運動細胞不夠靈活的我打乒乓球。三年前還追隨流行，積極使用腳底按摩機，幾個月前又被推薦了一部日本暢銷的「搖搖機」。 也曾不經意地發現，到外州短期度假，竟然是舒緩花粉熱的妙方。分析個中原因，莫非緣於各州所具過敏源不同，出遊時，舊地的過敏源鞭長莫及，甫遇的新過敏源來不及發揮力量，便出現一段可以喘息的好日子。故而，丈夫曾立志將來要提早退休，冀便隨心所欲遊山玩水。我則聽說美西亞歷桑那州是花粉熱患者的天堂之一，果真如此是否應該早做轉職搬家的打算？ 然而幾次搬家，都和這類天堂無緣，如今更搬到了以農產著稱的威斯康辛，是花粉至為猖獗的一州。 遷入新宅，迅速整頓庭園，毫不猶豫地砍除一棵黃花正盛的大樹。當著諸位好奇的新芳鄰，我大方陳訴了伐樹的苦衷 ── 樹掩門眉不但犯了中國風水的大忌諱，更主要的，丈夫對於各類花粉實在是敬畏至極。 為儘量杜絕花粉的滲透威力，平日除了勤於撢灰吸塵，還要定期請人清洗地毯。去年初次經歷威州之秋，丈夫那段日子熬得可辛苦。今春更領教了此地花粉的厲害，每天清晨四、五點鐘，是百花甦醒的時刻，神通廣大的花粉居然能潛入密閉的室內，還特別喜歡住進丈夫的七竅，在其間穿梭磨蹭，逼得他在噴嚏咳嗽眼淚種種複雜的症狀中結束那原本就已十分不適的睡眠。 根據醫生解釋，的確有些病患不需借助藥物也能自我生出抗體，然而對於某些體質而言，倘不及時對症下藥，不但影響正常生活，甚至會產生危害生命的併發症。我不敢掉以輕心，春秋季節只好委屈丈夫當藥罐子，鼻藥眼藥甚至防喘藥都時時提醒他隨身攜帶。 春花最賞心，丈夫卻絕對無福消受。每天清晨開車進入校園，免不了經過一條大道，兩旁樹上萬紫千紅張燈結彩的景象，就足以令車裡的他感到窒息；在家用餐，只要多瞧兩眼陽台上的盆栽紅花，也會全身發毛。幸好今年紅花開得反常，七月中旬便忽地結束了一場怒放，連綠葉都逐漸凋萎，紅花舞姿提前落幕，固然有損庭園風光，倒也給丈夫舒解了不少心理壓力。 八月，威州的楓葉總是領先變色，路旁的秋草應時而生，由於積極用藥，丈夫對秋草的過敏症狀控制得還叫人滿意。如今已進入早晚帶霜的九月，隔著落地窗，我日日數著紅花枝上的落葉，等著移它入室冬眠，也等著送走最後一波豕草花粉。 不料，紅花又開了！ 若不是親臨陽臺仔細求證，我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擁擠的芽苞，隱隱露出豔紅的嬌軀，正蓄意在黃葉裡綻放一束罕見而醒目的九月花。這是從來不敢預期的現象，令人覺得突兀，也很有趣。再低頭作進一步檢視，又發現幾團更小的花苞 ── 在威州，這可是秋光裡一群走岔了時光遂道的小精靈！ 我滿心驚詫，十分珍惜，小心翼翼修剪掉一些黃葉，再用心澆上一瓢水之後，便立刻撥了一通電話到丈夫研究室。我迫不及待要告訴他這麼新鮮的消息，忘形嚷道：「你相信嗎 ── 陽臺上的紅花又開了......」。 我興奮的心情似乎得不到回應，只覺得電話裡一片空幽幽，彷彿被消音了，好奇地等了一會兒.......，終於，從那頭傳來了聲響，那是一個令人耳膜消受不住的、驚天動地的 ── ：「哈......秋......」。﹝原載 一九九四年十月三十日 台灣新生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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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