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我在安平的運河邊漫步。 微風掠過河面，穿過鳳凰樹，幾片細碎的葉片悄然飃墜。 平靜的河水，映著堤岸旁的屋宇、路樹、街景，空氣中飄著溝水的異味......

十年前的春末，大姊帶著難得進城的母親到剛整治完成的河畔散步，暖呼呼的氣溫中，大姊牽住的是雙冰冷的手掌。 堅韌的老人家不忍拒絕兒孫的好意，隱著病痛倚著新築的欄杆，留下疲倦萬分的最後身影。 那時，我在遙遠的南非大陸。

看著母親那張如風中之燭的影像，我的淚水隨著心痛滾落下來，趕緊將它推進抽屜的盡頭。 此後，運河畔成了我平日最愛佇足的地點。 史努比回來小住的那個月，我幾乎天天特地從東區的住家駕車到西邊這個岸畔。 和小犬靜靜坐在晚風中，又想起當時的母親，啊 我多麼希望她這時也在身旁......

中元節薄暮時分，我又在運河畔。 迤迤邐邐的金黃街燈，像夕陽，也像月亮。 天際的那顆滿月，浮在藏青色的高空，在燦爛的華燈映照下，渺小得有如遠逝的母親。

作家張曉風說過：「樹在。山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

是的，我在，在我居住的地方。 也可能在我不在的地方。 思念似雙飛翔的羽翼，帶著我回到從前，回到曾經的山陬水湄，那兒有難忘的歡笑與感傷......

(2011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