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把西安的輝煌歷史講講，對於西安是不公平的。西安三千多年前就建城了，周、秦、漢、唐十幾個王朝建都於此，在作為京城的一千多年中，造就了漢、唐的高度文明，當時的西安稱為「長安」，除了是政經文化中心，更是國際性的大都市，也是絲路的起點。

第一次造訪西安，是十九年前的事。對西安的印象是：灰灰的天、黃褐的土。灰天是因為家家戶戶燒煤，黃土是因為西安位於黃河流域的關中平原。

那是兩岸探親開放後的第一個暑假，我跟一群研究台灣史的同好到福建、北京，再走到西安。

那時的大雁塔還可以爬上去，兵馬俑也只開放第一批的出土區，華清池也感覺不出什麼浪漫，唐高宗與武則天的合葬陵墓「乾陵」，雖可想見其當年的氣勢，卻也在灰灰蒼蒼下，顯得那麼落寞，陳列在簡陋的小博物館裡的西漢小兵馬俑，更像是塵封在樓閣上的玩偶，讓人難以想像這些古物與西漢盛世的關聯性。看著他們在存放漢代到清代二萬多方碑石的「碑林」，活生生地在碑石上拓著一張又一張的先人字跡。

那時的感覺很失望、感慨，也生氣，覺得那個擁載著先人智慧的古老土地，沒有受到珍惜。

19年後，同樣是夏天，我重回了西安。

每一個有歷史文化價值的古蹟，全受惠於經濟發展，都被開發為觀光景點。當年架在鐵皮屋下的兵馬俑展區，現在已經擴大成幾十倍大的兵馬俑博物館，展區也多了兩個坑，建築物相當新穎，也見得出整體規劃的宏願，園區外是一條長長的紀念品街，西安人很驕傲兵馬俑已經被聯合國列為「世界遺產」，因為很多觀光客是為了兵馬俑而訪西安。

相傳為存放唐三藏（玄奘）自天竺攜回之梵文經書而建造的大雁塔，已經有一千四百多年歷史，在西安市中心，堪稱西安的市標。記得十幾年前造訪時，是在一個陰昏的傍晚，進入塔中，拾級而上，每上一層就從塔中往外看，塔外的西安城隨著樓級而逐漸擴大，自塔頂望向遠方，想像自己穿越千百年的時空，在長安一片月下，與友人飲酒唱詩，論賦天下。

現在的大雁塔，不孤獨，以它為主體，建了一個以唐為主題，有彩色音樂噴泉的文化廣場，每天入夜後，西安市民攜老扶幼地來到這兒，笑聲此起彼落，雷射燈光搭配著音樂噴泉，好不熱鬧。

「華清池」也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溫泉池，靜靜地在驪山下低語訴說唐玄宗與楊貴妃曠世愛情。入夜後，華清池旁的人工湖中的舞台緩緩升起，一場將你帶入兩人浪漫歷史歌舞表演將要開始，那一段由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貴妃，自驪山飛降而下的場景，將所有觀眾帶到高潮。

都不一樣了，西安不再是一個質樸的歷史古城。大家似乎都急切地想把自己一夜之間推向經濟的前鋒、文明的頂端。

我想起西安旅遊簡介上講得：

「秦磚漢瓦、暮鼓晨鐘、高新科技、現代文明，使西安擁有了世界、世界擁抱了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