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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31 23:58:18瀏覽182|回應0|推薦1 | |
發生那件事的那年夏天,是我依照慣例,以一人登山,當做工作年假的修止符的最後一年。 說起來,全要怪下山時的那場滂然大雨,讓我匆忙奔逃,誤闖進松林,才會遇到故事裡的女主角柳含青。 說真的,我當時狼狽不堪,看見的人可能心中都難免不忍。 她沒多問什麼,也不知怎麼幻出了一隻油紙傘,便遞向我來。 ──────要是在平常的日子裡,我可能會覺得詭異或著可怕,扭頭就跑。 但我那天不知吃錯了甚麼藥──────或著說,被含青的特別給吸引住了,連怕都沒想過,接了傘便跟上她前去。 含青的穿著打扮頗有古風,一襲斜襟大綯衫、一件同材料的窄腿長褲,外帶一雙藍布鞋。 一把長髮拿了一條手帕,鬆鬆扎起,幾次我都怕她會在幾步路後,便散下髮來。 她身手極為矯捷,力氣更大的不似個嬌弱女子。 領著我左轉右旋,手上拎著一大捆松柴,竟是大氣不喘一下。 我氣喘噓噓在後頭跟著,一邊就懷疑自己老了。 含青一路上沒有多說話,只是一逕的往前奔,還上演了好幾次都像是快要撞上樹幹了,卻巧巧閃過的驚險鏡頭。 我追在後頭,暗暗為她捏把冷汗。
近半個小時左右,我終於抵達了含青的木屋。 說真的,那木屋一個人──────一個妙齡女子居住,實在太大,也太偏僻了。 木屋是日式建築,除了落地的拉門和改良的玻璃窗之外,還搭出迴廊。 門前則是種有綠竹和玫瑰,外帶一方小池──────養有幾隻肥錦鯉。 「這──────這是──────」 我終於找回了我的舌頭,發出第一句問號,「妳家?」 「是我家。」 含青簡單回答,領頭走上迴廊,將油紙傘掛上迴廊前的木勾,推開落地門,「你先進去,左轉是浴室。」 她掃了我一眼,淡淡的,「你一身都溼了,先換件乾衣服吧,我幫你燒水,等下好泡澡。」 「妳──────妳怎麼──────」 我愕然於她對我的心思掌握的之明瞭的,簡直像有讀心術一般。 我是真的想換下濕透了的衣褲,再泡個熱水澡──────但我同時也想,在這深山野地裡,有個人讓我躲雨,已是萬幸了,那還有多餘的水讓我泡澡啊? 連賞碗泡麵吃,都已經是恩德了吶! 「你不用不好意思。」 含青回頭看了我一眼,微笑的眉眼讓人的心,重重撞了一下,整個人隨著活像要飄起來似的,「我們認識,都是緣份。」 說著,她的臉上泛開了桃花辦似的嫩粉紅。 惹得我心口一陣燥熱,全身血液都像要沸騰了一般。 真想──────── (拜託,不要說我豬哥或其它什麼登徒子、小色狼的。 她是個漂亮而善解人意的女人,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和尚,要我沒有......的念頭,除非我是『公公』!) 「去吧!先洗澡去。」 不過,在我伸出『魔爪』,想一把摟住含青時,她又像一尾蛇般的溜開了,「我弄晚飯去,天黑了!」 我猛然看向窗外──────我咧!真的咧!天黑了──────── 可是─────我心裡直納悶,遇見含青時,我看了看錶,是午後三點二十分啊! 夏天怎麼快天黑、下再大的雨,也不至於這麼早啊! 本能的低頭想要看錶──────喔!@#$! 爛錶居然停了──────── 我解下表來,狠狠搖了幾下,想讓它清醒過來。 但那隻錶,偏就是長睡不醒,一直停在四點整的位置。 最後,我恨恨的把它摔進了登山袋裡,決定下山後,讓它退休了事,再另添一隻比較年輕的新錶。 「快點去洗澡吧!我水都燒熱了,」 不知何時,含青又冒了出來,對著我盈盈淺笑,手裡還拿著一隻長長的吹火筒,朝我揚了兩下,「我這就去弄晚飯,你洗好澡後,我們就可以上桌了。」 我不自覺的就依了她的指令,滑向浴室去了。 (說真的,當時,我想的,是上床而不是上桌。) 「這菜還可以吧?」 面對那一桌山產,又聽見含青這樣的問話,我簡直是快要昏死過去了。 如果說「三杯果子貍」、「岩燒山豬肉」叫作「還可以」的話,那我在山下天天吃的叉燒便當,大概要叫「比豬食還不如」了! 「這......這何只『還可以』啊?」 我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滿臉饞像的,「妳......妳們住深山的,每天都吃這麼好喔?!」 「你真是有趣,」 含青聞言,忍不住又笑開了,「怎麼可能呢?是因為今天你來,才會弄這些菜的!」 含青拿筷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碗山菜和筍湯,「我一向只吃素菜,不動葷食的。」 「啊!妳只吃這個喔──────」 我瞄了她身前的菜和湯一眼,有些過意不去的,「那,我這樣......不好意思噯!」 「你不用不好意思,遠山。」 她準準的叫出了我的名字,那理所當然和熟悉度,就好像我們是多年的老友一般,「你往後能帶給我的,比我今天的這桌菜,不知要珍貴多少呢!」 我望著她,下午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次距離比較短些,我咻然伸出手去,一把便抓住了她的右手。 她驚跳了一下,身子和手掙了一掙。 「遠山.......」 她低低喚了一聲,隨及垂下頭去,不再掙扎。 便讓我逕直握著她的手───────從桌邊,到她那古色古香的床邊。 含青是個很特別的女人,除了少女般的羞怯外,還有著成熟女子的風情。 宛轉嬌吟,體態靈動,比我之前所有的女友、床伴,都要叫人心動神馳。 我愉悅的忘了該作保護措施這碼子事。 只知道,想一再的要她。 第二天一早,我悠然醒來時,含青已不在身邊。 披了床邊的放的那件厚晨褸,冒著山區四季都有的寒意,一路往外尋去。 在屋後的廚房裡,看見了正在煮早點的含青。 本能的,我上前去,自背後摟住了她。 「怎麼沒叫我幫忙?」 雙唇襲上她敏感的頸後,我昨晚一直流連不去的地方,「一個人就跑來了?」 「你睡得熟,不想吵你。」 她的聲音跟昨晚一樣,柔而甜美的,「我弄早餐給你吃,你吃完了,好下山去了。」 聽了這話,我滿腔的熱情剎那化成了冰。 環著她的雙手,隨之僵硬。 第一個反應便是,我他媽表錯情了。 城市的訓練讓我很快的武裝起自己的尊嚴來。 「喔!好吧!」 我收回了手,冷然的,「謝謝妳的招待,讓我渡過了一個美麗的夜晚。」 「我說過了,遠山。」 對於我的突然冷卻,含青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的,「我們有緣份,但不代表會長久睡在一起啊!」 說時,雙眸還像是有一抹,面對小孩要糖吃,卻不能任意嬌寵而給糖吃的嚴母會有的神情。 「那是當然!我明白的很!」 我當下覺得被侮辱的很嚴重。 打從我開始交女朋友以來,這些什麼有緣無緣的字眼,都是我在運用的。 只有我甩別人,沒有別人丟我的! 這個女人────── 我惡狠狠的扔過去一眼,心裡惡意的想──────妳跩什麼?啊?一個野村姑,有什麼好傲的? 「謝謝你,遠山。」 她居然輕輕的笑了,了然一切似的,「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懂得分寸─────不吃早飯的話,你登山包裡有乾糧,和我放的飲料,你路上可以吃。」 這話一出,我再也忍受不住,扭頭便甩開了她,氣呼呼的奔回了房裡,匆匆套上了衣褲、抓了登山包就走出了她的山屋。
離開她的小屋不多久,我發現了有條小道,直直通往前方。 在沒有其他路可走的狀況下,我便走上了這窄徑。 九拐十八彎之後,我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登山步道附近。 太陽非常大,熱得我頭暈。 我本能的解下了登山包,想取出裡頭的水來喝。 不過,當我打開登山包時,眼前的景像當場叫我手腳發麻,跌坐在地。 登山包裡,除了我的衣物之外,擠在上方的,是一座神主牌位和一張字條。 神主牌上頭,用娟秀的毛筆字寫著──────── 「張門柳氏含青之靈位 夫 張遠山立」。 字條上除了寫著她的出生年月日和住家地址之外,還有幾句叫人腿軟的話。 「遠山夫君: 妾名含青,五十年前因山難,埋骨山林。時年一十八。 妾無他求,只盼夫君守情重義,謹記一夜夫妻百日恩之古訓,迎妾入門,立為正室。 稍後可與妾身兄長後世,商議親事。 君需謹記,汝若無義,莫怪妾化身厲鬼,前往尋索! 信末,再次謝過──────關於閨房之樂。 浪子果有一強,實不虛也! 妾 柳含青」 我抬起頭來,雙手止不住抖颤的,連信紙和神主牌都握不住而落地。 最後的記憶是,有人衝著我大喊「姑丈公」──────── (註:姑丈公是姑婆的丈夫) 自那次之後,我再也不登山了。 我想,我陪著我的「某大姐」就太夠了。 全文完 (註:「某大姐」是台語發音;意為:太太的年紀比丈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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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