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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客
2007/03/31 22:25:17瀏覽154|回應0|推薦1

<人客>

 

是啦,醫師,你講的有影實在啦。

我陪人家唱歌,當然,抱抱摸摸也免不了。

邊說,我就把那罐剛開封的VSOP抓了起來,把醫師的酒杯加足了酒跟冰塊。

(拼命把酒給他們灌下去,我才有錢賺)

不過,做久了自然有一套不隨便被抱到摸到的功夫,這看個人的功力啦!

  做小姐算是自願啦,這年頭專門賣的、欠錢用的不是沒有,不過我不是。

不過不爽而已。

我國中念的是放牛班,來上課的老師不是講的話我聽不懂,就是像教放牛班是就沒見笑的款,每天上課都帶張屎臉,看了就不爽。

喔?放牛班畢業喔?我本來是有去讀建教合作的,學做頭髮,半年讀冊,半年上班。

上班的時,沒閒起來,每天洗幾十個頭都有,一雙手洗到都要爛掉了,還要被人客跟設計師罵假的,賺也沒幾仙錢;再加上半年讀書時讀尬零零落落,想想咧殘殘撩了去,歸去麥做賣讀,擱加上聽到有同學也在做這途,我就來找她,就開始上班啦。

好了啦,醫師,麥講這五四三的嘛!

這杯敬你,我乾杯,你隨意。

來,點歌簿在這,你想要唱那一首?我來點。

啊?「男兒哀歌」?你要唱給我聽?

我歪著頭,第一次聽到有客人要點這種冷門歌的。

一般攏是點什麼「雙人枕頭」、「舊情也綿綿」啦,那沒就是「傷心酒店」...

不過,管他咧,來消費的是大爺,伊愛唱什麼唱什麼。

啊?林桑,你講醫師愛聽「南哥」的歌喔?

不只愛聽,擱愛唱咧,唱起來擱「不哩也」(台語:「很」之意)好聽,足有南哥的味道咧!

 

經過幾首荒腔走板的「雙人枕頭」之類的「流行歌」後,電視銀幕上總算出現了「男兒哀歌」的片頭。

這時我才發現,醫師唱歌的聲音很滄桑,跟他和我聊天時是不一樣的。

只見他抓著麥克風,開始按著銀幕上的歌詞,一句比一句用力,認真的像在看病人。

只是,我真的不懂他們那些讀冊人,來酒店不好好虛華,唱這種哀淒的歌是要作啥?

講正經的,我是沒讀過多少書啦,(就算讀過也還老師了)他怎麼可能跟我是一樣的人?

「同款的運命?」拜託咧,伊是那條筋去拐到啊?伊是醫生,我是小姐咧!不過,我沒有講出來,只是跟著拍手叫好,然後再把一大杯我都搞不清楚是什麼酒(他們開太多瓶了,我就順手亂抓,反正錢是林桑一定要付的),加上半杯冰塊,就送到他嘴邊。

醫師,來,止一個嘴乾,潤喉一下。」

這個舉動立刻引起在場的一陣宣嘩,鬧得最兇的當然是那個林桑。

「哎呦,醫師就是醫師,果然是不同凡響,我們小紅也是慧眼識英雄,今天──」

林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嘴角朝陳醫生歪了歪。

我當然知道他想作什麼。

林桑的這種外路仔我不是沒接過,作藥廠業務的林桑,也不是第一次帶醫師來,帶個小姐陪他出場。

哈!醫師當然不用花錢啦,只要買他的藥和跟小姐爽就好了。

 

  結帳的時候,當然,我負責把半醉的醫師扶上計程車,回我的小套房去。

我把一缸熱水放好,然後讓他先去洗掉一身酒氣,我再把自己洗乾淨,包條浴巾就回到房裡。

  我一出現,本來在抽煙的醫師看來是呆了那麼一下子,後來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捻熄了煙蒂便撲了過來。

一把扯掉了我身上唯一的浴巾,欺上身來,用力的揉弄著我的身體,最後還像是要把自己鑽進我身體裡一樣,就算出來了也不放手。

 

 不過,話雖如此,他的功夫還不錯,可以打個八十分。

 

只是,他終於肯放手讓我去洗澡以後,我洗好澡、吞下一顆事後丸,(醫師動作太快了,我還來不及幫他穿雨衣就來了),走出浴室時,我看見他正在抽我的涼煙,而把他的紅大衛扔在一邊。

怎麼不抽紅大衛呢?要抽我的涼煙?

我在床邊坐下,交叉雙腿,睡袍停在近大腿處。

這可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一個人在家都是穿睡衣。

拜託,又沒人看,包那麼緊幹嘛?

再者,不交叉雙腿,難道還要讓他再來一次啊?

林桑只付了一晚的錢,我能少應付一次是一次。

  

  想抽點別的。

醫師邊說,邊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來一個漂亮的煙圈。

你很厲害耶,我學好久都學不會。

高中學會的。

高中?高中有機會學這個?

一個女孩教我的。

他笑了笑,眼裡有一種我不懂的「樣子」,很像我想起小時候跟阿嬤住在鄉下,阿嬤給我縫香包,我很高興時的樣子。

她跟妳一樣,都是放牛班的。

可是,你是醫生,你一定是好班的,怎麼會跟她認識的?

我記得我國中時,好壞班是不相交睬的。

他又笑了一下,再吸一口煙。

高二升高三那年跟同學去舞會,她也去了,我們就一起跳舞,一起抽煙,後來我們漸漸熟了,我就常跟她講一些,自己的事,甚至,做愛。

(這些經驗超乎我經歷的範圍,所以我只是聽,沒再插嘴)

後來,我考上醫學院,我們都很高興。

喔,當然,她沒考上大學,她功課本來就不好。

醫學院的功課很重,慢慢的我就沒空陪她了,也沒空說什麼跟功課無關的事。

在最後一次見面,我們去旅館「休息」完之後,我就再也不接她電話。

不過,兩個月後,她們家的人來找我。

當然,她懷孕了。

我沒有承認,因為我不能就這樣毀掉我的前途。

一個醫學院的學生,我以後可以賺大錢,可以娶名門閨秀──而不是,一個人人眼裡公認的,「公車」。

  我幾個高中同學基於兄弟義氣,就說他們通通跟她有一腿,我的父母當然也護著我....

 

  當然,最後,是我贏了,她被她的父母邊打邊罵的離開了我家。

 

  醫師重重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蒂捻熄在我的十元煙灰缸裡(我雖是上小姐,但我可是很省的喔!)。

只是,妳知道嗎?當我在大三那年(醫師的臉突然扭曲了,把我嚇了一跳),在上人體解剖學時,看到她的感覺嗎?

在上課的時候看到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也去念醫學院了?

她不是去念醫學院。

醫師又像哭,又像笑的。

她是我要解剖的大體,就是一般人說的,屍體。

我想一想那種畫面,差點要吐。

她子宮外孕,從我家回去以後就大出血,沒來得及救回來。

她的家就把大體捐給我學校的醫學院,然後,很湊巧的被我解剖到。

  我覺得從腳底冷了起來。

  只是,妳知道嗎?我後來才知道,所謂前途,也不過是跟一般的公司一樣,甚至,是要更賤的。

妳們同行會搶客人,我們會搶手術、搶研究生論文、寫黑函、拿回扣──他輕輕的撫了我的臉一下,還有,接受藥廠業務的,像妳這樣的女孩的「招待」──必要時,我也會請比我的上司做今天林桑對我作的事,只求升官發財。

這就叫做,前途。妳知道嗎?

  看醫師一臉痛苦,我實在很想跟他說,拜託,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比這更離譜的事不是沒見過,當然也看過其它行業你爭我奪的樣子。

我想告訴他,醫生也是一種行業,如果吃頭路都是這樣,那也就只有這樣了。

其他的事不要亂想,有的吃就吃,有的睡就睡,想那些有孔沒筍的,沒路用。

 

  醫師,你睡一下吧。

我看看鐘,已經快六點了,明天你如果要上班,會撐不住的。

(其實是我也足愛睏,凍抹住了。)

  他笑了笑,說道,我看,這個世界上,在這個時候,大概只有妳會管我撐不撐得住,其他人只會管我買不買他的藥,薪水有沒有多鐘點少鐘點,病人多還是少,有沒有當一個新好男人陪妻子小孩「成長」....

  我真的覺得累了,也覺得聽夠了。

所以,我半拉半推的把他弄平在剛剛才大戰過一場的床,而且跟著立刻躺平,接著順手關燈。

  我發誓我是真的很想睡覺,而且我是鐵石心腸出了名的「鐵小紅」,從我下海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沒有過同情客人的念頭。

  只是,當醫師的雙臂環住我的腰,而我的背上開始有溼氣時,我竟然,也開始有些不忍了。

就當作是「殺密司」(日語:「贈送」之意)吧。

 

  我反手握緊了他的雙臂,輕輕的。

好好睡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今夜一切有我呢。

  

                     全文完

註:

<男兒哀歌>
作詞:葉俊麟 作曲:洪一峰 唱:蔡振南
船螺聲音交響著 酒場小吹聲
港都又是船入港 回復歡樂影
酒是不倒來嗎   無醉我不行
你我乾杯驚什麼 何必著來驚
你和我不過是   同款的運命

 

吉他哀調提醒我 滿腹的恨火
舊情何必再想起 已經不重回
曲是不奏來嗎   隨便無問題
你我合唱唱什麼 你唱我就跟
你和我趁今宵   儘量開心花

 

酒女面容那親像 可愛冤仇人
酒場整瞑鬧無停 迷醉人幻夢
你是不偎來嗎   要送我出帆
你我乾杯笑什麼 何必帶苦痛
你和我要輕鬆   互相知輕重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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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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