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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31 23:11:58瀏覽90|回應0|推薦1 | |
她一如往常的在送丈夫上班、小孩上幼稚園之後,到樓下信箱拿今天的早報。 早報上的醫藥版、時尚版是她的最愛。 年紀都已經三十好幾,又是個幸福的家庭主婦,每過兩天還有鐘點傭人來打掃,她也就不急於忙些別的,或者感興趣些什麼。 看醫藥版,當然是盡她家庭主婦的責任,小心一家三口的健康,避免什麼流行性感冒之類的闖進家門裡來。 小威抵抗力差,所以要更當心。 看時尚版,則是為了安撫一下幼年時期所得不遂的心情。 以丈夫的收入,她要是要求他買個版上的新款提包是絕無問題的。 ──但她可是一個也不會動。 為什麼?很簡單啊!她可是個勤儉持家,乖巧聽話的媳婦和太太啊! 她露出遺憾和喜愛混雜的笑容,再瞄了一眼那款毛皮提包一眼,然後把手上的報紙扔到一邊,預備讓鐘點佣人把它清理掉。 「劉太太!早!」 門鈴響起,鐘點佣人來了,依例的道早問安,「今天有沒有那邊要特別加強的啊?」 這個鐘點佣人好就好在說話有水準。 「這兩天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把舊報紙回收吧!」 她說話也是會拐彎的。 「好的,我這就去!」 鐘點佣人立刻彎下腰去收拾報紙,只是,不多久就聽見尖叫聲。 「哎呀!劉太太,這個漂亮女孩好像妳啊!」 每個女人都喜歡自己被稱為「漂亮女孩」,她當然也不例外。 於是,她接過了那張登著漂亮照片的,她自婚後就列為拒絕往來戶的「藝文版」。 然後,臉色大變到幾乎要昏厥的,半摔在沙發上。 但在開始看報紙之前,她沒忘了吩咐鐘點佣人,先去忙別的,別留在客廳裡。 倚紅的照片兼繡品展,明天開幕,在藝文版上登了出來。 她有著一絲絲的不安,雖然,那只是一篇半回憶錄似的,配合展覽的宣傳稿。 倚紅離開了,又回來了;瘋了,又好了,生命歷程跟連續劇似的。 自己的呢? 她搖搖頭,本能的武裝起自己來。 那年,也真怪不得她,誰叫他條件那麼好呢?誰叫倚紅那麼自我呢? 女人一輩子只要有一把賭對了,其它的事管它做什麼? 銅板沒有兩個不會響啊!責任不該都自己負的。 「離開台北那年,我二十七歲,剛結束了一段戀情。」 報紙上這麼寫著,而她的眼前也浮起在自己的病情穩定後,倚紅那悲憤的臉、對男友質問和歇斯底里的叫聲。 「....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交往多年的男友,在醫院的急診室裡向我承認,他們已經私下往來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她本能的把眼光飛到自己手腕上那道蜈蚣的似的傷疤上。 這麼多年了,雖然每次丈夫總是嫌它礙眼,要她去美容除疤什麼的,但她就是執意不肯。 這是戰利品之一啊!怎麼能不把它好好珍藏呢? 「我當時只覺腦中轟然一響,整個人往下沉。」 倚紅當時的神情,她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雖然自己當時也是哭著、喊著、又是扯手上點滴又是要撞牆的。 「我想,她當時也很抱歉吧!那樣的情景著實很令人難堪跟羞愧,而當時情緒失控的她,加上一個不知所措的男人、外帶一群手忙腳亂的醫護人員,很快的就把下沉的我拉上岸來,腦子也開始運轉──」 這一幕她當然是記得的。 在自己製造的混亂中,她記得倚紅抓住她,一直喊著,「薇芬,別這樣,我不怪妳的!妳別這樣──」 「我本能的抓緊了她的手,跟著醫護人員一起勸說,我一直喊著,別這樣!薇芬!我不怪妳!真的!妳別這樣──」 她想起這一段,臉上總有著忍不住的得意。 認為美國影藝學院該頒給她一座奧斯卡金像獎。 她太了解倚紅故作堅強的大姐頭個性,她的「情緒空窗期」會極快的讓倚紅做出符合她性格的反應。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不怪妳」,就是一道免死金牌了。 「一陣混亂之後,薇芬抓住我的手痛哭,我望著當時的男友,心底卻是荒涼而劇痛的。他多麼殘忍?竟周旋在我和薇芬之間,還讓薇芬和腹中胎兒的生命在生死一線之間掙扎?....薇芬是個纖細而容易受傷害的女孩,對於人生的想法還很純真,再加上情感上多年的空虛寂寞──」 讀到此處,她又微笑了。 光憑這段文字,她就知道,到今天,倚紅還是護著她的。 她,太高興了。 身為家中六姐妹的老四,排行上不上不下也就算了,上頭的姐姐一個比一個強勢、搶眼;下頭的妹妹甜美、受寵,家境又只是名為好聽的「小康」,要什麼東西都得靠自個兒使暗勁,這樣妳來我去的生活教育之下,她早就很自立自強了。 只是,表面上看起來不是罷了。 因為,她那自立自強又搶眼的姐姐們,犧牲也多啊!這個家裡──喔!不,該說這個世界,那個人要是愛逞能、強出頭,不過是累死自己又沒好處而已。 所以,一個聰明的女人,是要在「自立」和「依人」的天平上,萬分小心的。 「其實,我真的有些自責,身為薇芬最好的朋友,竟沒發現她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異狀.....或許當時我真的太過自我了,竟忙到沒有時間關注其他任何的人事物.....」 這讓她險些笑了出來。 關注?她早知道倚紅是個工作狂! 倚紅要不是個工作狂,不那麼執著於她的攝影、創作,自己那有機會藉著燉煮這個、滷燒那個的藉口,去接近、慰藉今天是自己的丈夫,而當時還是倚紅的男人? 男人為了事業上的瓶頸而苦惱時,是她一碗碗的鮮湯熱食平撫了他;在他孤獨寂寞時,是她花下了大把時間假藉來訪倚紅未遇,故意來陪男人談天說地的。 「我想,人都是怕寂寞的吧?尤其是年輕男人....因此,我在得知薇芬和靖遠的事之後,我就知道,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 看到此處,她竟又忍不住微笑起來。 天曉得真相是什麼呢? 在自己懷孕的事曝光之後,自己的家人就鬧開了,而靖遠的父母在得知她懷的是個男孩,又早就不喜歡成日上山下海像個野人似的倚紅,這一下正好有理由讓靖遠跟倚紅分開。 娶個安安份份的女孩,順便抱孫子。 靖遠被迫也好,自願也行,他都必需娶她,季薇芬。 對她來說,她根本不在乎李靖遠會怎麼對待她,重點在她是最後的勝利者。 李靖遠是獨子,家中人口簡單,沒有一大窩子叫人頭痛的親戚,父母屬於她熟知的那一輩老人,她太知道怎麼對付這樣的老人家了。 說穿了,從她知道李靖遠這個人之後,她就安排好了這一切。 她知道,等她得到了李靖遠,她就可以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平靜、安祥,再生一或兩個男孩,她就能安安穩穩的過悠然清靜的生活..... 這麼好的報酬率,能不賭嗎? 「....我不否認,在靖遠送來喜帖之後,我陷入了絕對的低潮──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崩潰了....在多次的服藥過量、酗酒,甚至產生幻聽、幻覺、攻擊性提高等狀況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碎的跟破布一樣了.....」 破布嗎?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倚紅在靖遠和薇芬的婚宴上,除了喝得爛醉如泥外,穿了一身緊身皮衣短裙,又是哭又是笑的趴向靖遠,口裡還直嚷著,「我也可以不玩相機的,我也可以洗手做羹湯伺候你.....如果你要孩子,我可以生,我可以馬上在這裡跟你生的...」 邊說著,邊就寬衣解帶起來。 這讓靖遠羞愧欲死,而其他的親友來賓全都看了場免費脫衣秀。 「...在一場失態到極點的大鬧之後,我接受了長達數年的藥物治療與心理諮商,一直到今天,我才自覺有能力再度出現在社會上,並展現我復建時期所拍攝的照片和所繡的繡品.....」 是的,報上登出了她的笑臉、她的繡品。 一隻血紅的鳳凰,一雙綠頭紅身的戲水鴛鴦。 還有一幅,名為「給薇芬」的一家三口和樂圖。 「──我希望薇芬能諒解我當年的失態,並且,我希望我們仍然是好朋友,甚至是家庭朋友....」 這段話的右側,登出了倚紅和現任外籍丈夫親蜜的合照,背景是地中海。 「真的,我希望薇芬能看到這篇報導,並且,我十分期待他們一家人能出現在開幕展上....」 報導就在這裡結束了。 她盯著那幅「給薇芬」的和樂圖好半天。 但最後,她還是做出了她自認該做的決定。 冷冷的,她把報紙揉成了一團,咚地扔進了垃圾桶。 開什麼玩笑?什麼家庭友人?不可能的! 想當年,她季薇芬是怎麼花費了大把心力才把靖遠綁進婚姻裡的? 她知道,男人都這樣,外頭的野花永遠比家裡香,何況現在倚紅還是舊情人加名女人? 靖遠還能不念舊情? 她可不是那個「信任」朋友的笨倚紅,她是聰明的「家庭捍衛者」季薇芬! 邊想著,邊就取了茶几上的打火機。 啪的點著了那份報紙。 直到一切都成了灰燼,她才覺得安心。 拍了拍手,她揚聲喊來鐘點佣人,要鐘點佣人順便收拾滿是灰燼的垃圾桶。 她轉身回房,預備換上外出服,到幼稚園去接她那,造就了這一切安穩 生活的寶貝兒子。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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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