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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27 04:23:02瀏覽2823|回應9|推薦141 | |
這是我喜歡的一張唱片封面,背景看來是一家傳統的柑仔店,她眼睛坦白地看著你,不笑。印象中,歌手總是要面對鏡頭巧笑倩兮。原來祖珺年輕時就這麼有個性,不去迎合討好群眾,她眼睛很明亮,黑白分明,直視而無所懼。更酷的是那一張紙,言明禁用,才發行兩個月,就遭有關當局下令禁播。理由是「專輯中歌曲有鼓吹工運嫌疑」。年紀輕輕的她就敢「造反」,或者應該說,威權時代其實是蠻弱智的,「我知道」那首無害的歌,統治者卻視之為毒蛇猛獸。 那個時代的反對運動,絕不是現在的反對運動,只是在抗議場上與警方推擠就算了,在那個年代的反對運動是可能流血與吃牢飯搞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高風險活動,一個女孩,在威權時期時期,竟勇敢投入了「黨外」的反對運動。也難怪楊逵稱呼她為壓不扁的玫瑰花。 這個女孩多麼與眾不同,還在淡江唸書年紀輕輕的她,放棄了當紅的電視節目主持人與歌手的絢麗生涯,毫不猶豫地轉身投入以文化反省為基調的民歌運動。她開啟起了「現代創作歌謠」的風潮,除了「唱自己的歌」的文化運動,也到處從事社會弱勢關懷工作。她有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勇敢地和流氓對抗,去營救廣慈博愛院的雛妓。 她是一個不斷滾動推著時代走的人,80年底,她翻譯了巴崙帝(M. Pareenti)的《少數人的民主》;83年創辦了《前進》;83年底當了立委;86年翻譯《綠色的抗議》,介紹西德綠黨;86年9月抗議司法的不公,民進黨也在街頭狂飆結束的第二天,順利的在台北組成。祖珺是創黨黨員,也當選第一屆中執委。政府也在那年的10月宣布將解除戒嚴和開放黨禁。林正杰入獄後,楊祖珺推動「外省人返鄉探親運動」和「司法改造運動」;87年5月,黨外統派組成「夏潮聯誼會」,祖珺當選評議長。身任民進黨中執委和夏聯會評議長;89年,楊祖珺擔任林正杰競選立委的總幹事,隨之進入立法院,擔任林正杰的幕僚,推動「遊說法」、「財產公佈法」等陽光法案;1990年7月,成立「兩岸關係文教基金會」,首先為「兩岸關係條例草案」在海峽兩岸開會研討。 在凱達格蘭抗爭跟著唱「團結就是力量」時,沒有常識的我不知在七0年代,祖珺早就在街頭高歌「美麗島」,「少年中國」,「台灣之知乎者也」,「我知道」等等歌曲。那時她正在著手進行一個龐大的田野調查,把2004年聚集在凱達格蘭大道上抗爭的民眾作一個書寫。龐大書寫工程如何進行呢?就算是還有一群學生協助作訪談,實在難以想像,祖珺如何理清數不清的龐亂細節?小道消息?多如牛毛的田野,如何從中理出頭緒呢?如何查證四面八方擁入的資訊真偽呢?我記得她總是不厭其煩的確認日期時間,對任何細節之再三確認絲毫不放過。僅管我也曾是親身參與其中的”一隻小螞蟻”,不過是一隻搞不清楚狀況的菜鳥,因為從來也不參加政治活動的我,很多事情其實還未理清楚脈胳,自己糊里糊塗地置身在場域之中,還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 多樣貌的群眾抗爭姿態,這件事也唯有豐富經驗的祖珺能書寫吧?這位從黨外就開始用歌聲在街頭和國民黨對幹的歌手,她以一個民主先驅者,以同情與理解的眼光看泛藍群眾去書寫這本書──我在凱達格蘭等你,在國內藍綠對立嚴重,族群矛盾被民進黨嚴重的挑起時,而社會學者只敢研究塗鴉、街舞、或者不碰觸政治敏感議題,即使看見大量的民眾傾巢而出,卻不敢嘗試處理這樣的人民史,甚而藍色的政治人物還興奮著人民的怒吼,或許他們心底暗想的是自己的政治盤算,想乘此浪頭藉機翻身,然而終究考量是私心的,而不是心疼人民的。只有祖珺跳脫藍綠的狹隘,處理這樣複雜痛苦的歷史課題。 書寫完2004年抗爭,忙完一個時代的觀察者,又滾入另一個困難的議題─楊儒門,如果說"樂生"是個是非題,那麼,"楊儒門"是一個申論題了,楊儒門我認為是”不可能的任務”,然而祖珺讓它變成還是可能平反的。我想在當時,大概十個人有十一個人覺的營救楊儒門無法成功,然而她卻鍥而不捨。從一開始輿論與網路的大加撻伐,群起而攻之,到媒體輿論從譴責鼓勵暴力論述到同情楊儒門的論述,我大概一輩子也無法得知她如何辦到的,只知那困難難如登天,足以讓人退避三舍。雖然我也前去台北地方法院聲援楊儒門,其實內心是十分不明白的,既然不明白自己做的對不對,相對的變成非常心虛,吞吞吐吐了半天,只好老實向祖珺招了,事實上我的心中對楊儒門的舉動是有疑慮的,我去,只因為相信祖珺的判斷,(啊,真是奇怪的理由,然而真是這樣子>_<)。有一次打電話她時,聽見話筒傳來深而緩慢的濃重的聲音,聽的出話筒另一端的人剛哭過,這一下子我也慌了手腳,才知堅強如她,亦有情緒低落之時,她不是為自己哭,而是為楊儒門的運動心力交瘁而哭。可是我印象裡的她是戰鬥力旺盛的金頂永備電池,永遠不知疲累與挫折,永遠開朗樂觀的人。一路看她對楊儒門付出,不時送書讓楊儒門在獄中可以閱讀,還安排年輕的朋友去探望他。場外場內,她事事張羅與用心,讓我感動不已。比方說,要去土城看守所之路,如此之遙遠,就算是親友,恐怕要你長期持續不斷探視,都是力有未逮,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人呢? 而她的腳歩從沒有停過,從楊儒門到關心台灣農民生計,到現在持續進行反WTO,如果政府沒有妥善擬定農業政策,輔導農民轉型升級等相關政策輔導,WTO第一個嚴重衝擊到士農工商裡,可以說最弱勢最善良的農民。還有前陣子的瘦肉精,也是祖珺第一個關心的,包括寫新聞稿,告訴農民瘦肉精是怎麼回事,串聯農民,在檯面下不斷地組織,她堅持不上鏡頭,讓養豬戶自主性發聲,養豬戶代表的言之有物,也讓TVBS2100李濤驚奇不已,原來養豬戶的專業與條理分明的陳述並不輸給大學教授,當然也擊垮衛生署官員顢頇的應答。 如果時間能多一點,與她相處地愈久,愈能感受她的氣味芬芳,她的品味,她的脫俗,不只是知識,而是身體力行的運動實踐的感動。祖珺從來不強迫學生,也不告訴學生應該怎麼做,而是讓你自己思考,你想怎麼做,錯得太過份時,適時拉你一把。她是難得啟發性的老師,一個好的朋友,好的老師。 祖珺總是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去吸收承受運動的壓力和挫折,她埋頭苦幹常累到不行,但她並沒有因為艱難的環境,而改變她為人設身處地去思考的習慣,也沒有改變她堅持為理想為理念執著奉獻的態度。更難能可貴的是,在艱難刻苦的街頭抗爭,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待在她的身邊,如陽光一樣的溫暖。祖珺從不教條,她是用自己的言行感動身邊的人。 她有別於媚俗浮誇的主流,常想,只有能體會到底層的悲苦的人,他們才能提供給我們一個深刻的反省。只有這些具有社會底層關懷與實踐能力的人才是我們社會真正需要的”菁英”。 試想,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我們的社會還有什麼可以值得懷想?還有什麼值得期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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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