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懷疑變成信仰……我看《誘．惑》（Doubt）

本事:

1964年，修女艾蘿西絲擔任聖尼可拉斯天主教學校校長，她處事嚴格又個性固執，對作風開明的弗林神父總是看不順眼。年輕的詹姆斯修女檢舉弗林神父對黑人學生唐納過於關注，行徑可疑，讓校長艾修女認為神父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她嚴厲指控神父對黑人學生性騷擾，要求他離開該教區，詹姆斯修女雖然相信自己弄錯了，卻夾在兩人中間，立場為難。最後校長艾修女如願讓弗林神父離開教區，但她的指控究竟是真的，抑或是她自己的想像？

我的看法:

    電影可用弗林神父在望彌撒時的三次宣道，作為故事三段情節的接續推承，猶如一部小說的三個篇章。第一章是懷疑，第二章是謠言，第三章是風起。

(一)懷疑

    電影起始，弗林神父宣道的主題是「懷疑」，他以遇到船難的船員為比喻，船員坐在救生艇上，看到天上的星辰，他該堅信那就是平常熟悉的星辰，抑或不能確定，而迷失了方向?

    「懷疑」也是這部電影討論的主題，當面對「懷疑」時，應如何處理?當對「懷疑」深信不疑時，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

    弗林神父活潑開明，他和其他神職人員晚餐時，談笑風生，氣氛熱絡；校長艾修女則顯得拘謹嚴肅，凡事按照規定，不可踰越，所以修女們一起晚餐時，肅穆沉默。電影以類似的生活狀況，對比兩人個性上、行事作風上的天壤之別，因此對事情的看法都不同，容易產生偏見，何況校長艾修女一板一眼，不會變通。

    當弗林神父知道校長艾修女不但「懷疑」他對黑人學生性騷擾，經過他解釋後，仍然對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故事進入第二章「謠言」。

(二)謠言

    弗林神父第二次宣道時，談的主題是謠言，他舉例:有個喜歡道人是非的婦人，因夢見有隻巨大的手指指著她，而向神父懺悔。她問神父:「散播流言有罪嗎?」神父要她回家到屋頂上，將枕頭刺破，於是枕頭裡的羽毛滿天飛散，神父要她將每根羽毛都撿回來，婦人說，不可能，「因為風早就把羽毛吹散了。」

    弗林神父要說的是，無論婦人能不能贖罪，她說出去的謠言，已經四處散播，追不回來，若當事者是無辜的，也難解釋清楚了。

    當弗林神父看到艾修女找唐納的母親來學校晤談時，電影進入最高潮。

    從唐納母親的看法得知，無論是唐納或唐納母親都對弗林神父觀感良好，弗林神父甚至是唐納在這所白人學校裡惟一的靠山，唐納母親根本不在乎艾修女所說的一切，也不會追究，惟一在乎和要追究的只有艾修女。

    在和唐納母親結束談話，艾修女獨自站在深秋蕭瑟的街頭，顯得特別孤單無助。這時一陣狂風掃過，捲起滿地落葉，掀翻她的道袍，大雨滂沱而下，她卻無視於處境艱難------找不到任何證據和證人，傲然面對狂風暴雨，回到學校。

    弗林神父進她的辦公室，挑明的說出他的不滿，艾修女回敬他，說去詢問神父前一個教區的修女，那位修女說他有問題，並且不甘示弱的表明她絕不罷休的立場。至此，弗林神父知道他非離開不可了!因為他清楚沒有做任何不軌之事，艾修女卻能編織謊言，說前一個教區的修女說他有問題。

    弗林神父第二次宣道是他選擇離開教區的伏筆，宣道中的舉例用以說明自己立場的艱難------即使行事坦蕩，也難以應付滿天飛舞的流言。

(三)風起

    弗林神父以風起的宣道，告知信眾他將離開的訊息，電影進入尾聲。

    詹姆斯修女休假回來，這時寒冬冷峻，庭院堆積厚厚的冰雪，艾修女說起自己戰勝的經過，即便是弗林神父因高升而離去。艾修女說謊目的在恐嚇弗林神父，「如果他沒做，我說謊也沒用。」雖然說謊讓她遠離信仰精神。

    艾修女對弗林神父的離去，理應充滿成就感，因為她的努力不懈，得以實現她服膺的「善惡終有報」。卻在劇情的最後，艾修女說自己其實也有「懷疑」的時候。

    艾修女其實並不能確定弗林神父是否行為不檢?

(四)我看《誘．惑》

    電影結合種族歧視、教會的性別歧視、神父的褻童醜聞和教會改革等社會性題材和宗教議題作為引子，來探討「懷疑」是何物。

    人類基於好奇心，對事物產生「懷疑」，乃進步的原動力。有「懷疑」，就必須求證，找到自己所「懷疑」的合理證據，這是科學精神。如果找不到證據，就應存疑，若是道聽塗說，讓「懷疑」成為事實，叫做「謠言」。或者沒有證據，仍然深信不疑，便是執念，而不是「懷疑」了。

    艾修女對待深信不疑的「懷疑」，猶如對待宗教信仰般堅定虔誠，艾修女剛好又是一位神職人員，電影以宗教議題切入，讓主題和角色貼切融合；信徒若對宗教信仰執著不疑，是堅定虔誠，抑或盲從?同理，對自己的信念執著不疑，是堅定，抑或盲目呢?

    電影安排弗林神父在宣道時，定義「懷疑」和「謠言」，且不畏流言，繼續支援唐納，來暗示弗林神父面臨的處境和行為坦蕩。導演也用季節變化的手法，象徵電影中的不同角色的信念和啟蒙。在寒冷的花園裡，弗林神父展示隨身攜帶的聖經裡的押花，跟詹修女說，用以提醒自己春天的存在；電影又安排了艾修女和詹修女在冰天雪地的花園裡，艾修女說出自己也有「懷疑」的時候，冬天來了，春天亦不遠，暗示這件事對艾修女的啟發。

    電影始終未將弗林神父對唐納的作為，做正面的解釋，我想是因為「懷疑」和「堅持信念」是一體兩面:對人事物深信不疑，會有盲點，科學家因為抱持「懷疑」的科學精神，並「堅持信念」，才會鍥而不捨地尋找新事證，推翻前人的建樹，人類文明才得以不斷演進。

    無論宗教信仰或任何信念，都應抱持這兩種精神，這是前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