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析譯 2012/9/13

原文：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

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

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主旨：敘李白和他的堂弟們團聚夜宴桃花園飲酒賦詩的情景，深刻地表現兄弟之情和天倫之樂，同時亦抒發人生苦短、歡樂無多的感悟。

文章篇幅雖不長，但卻令人回味無窮。現時現況下，能擁有如些深厚的兄弟之情真的是不多見。相形之下，我們的手足之情是如何呢？而社會上兄弟鬩牆、反目成仇諸如此類的天倫悲劇，更不該發生！

導言：宇宙人生與人間世事的真相有令人痛苦不堪者，最不堪的真相是：物無不朽、人生短暫無常、個體生命渺小。肉體生命最無奈的地方是它總會生老病死，成住壞空，會凋零腐爛結束，而靈命終將永逝無蹤。過程是有，結束是空。過程是實非虛。因為人生則必死，所以衹能被壓著脖梗兒退而求其次，追求過程的精采和成就感。

面對自己的生命之終必永終，人的聰明才智可以這樣用：

一、探尋生命永生之道（鍊丹成仙）；

二、尋求保身延命之道（健身、補身、醫術）；

三、尋求生活過程中的幸福精采和成就滿足（求真─論理之價值、求善─倫理之價值、求美─藝術之價值、求聖─宗教之價值、立德立功立言、服務社會、造福人群、做義工、專注事業、發達經濟、研究發明、生兒育女、求福祿壽、當環保鬥士、帶領群眾運動、滿足慾望、血拼、玩骨董、上網際網路）；

四、尋求「我」的永存（信耶穌教／修佛／進行聖戰）；

五、努力工作，自強不息，自我感覺良好（老莊／孔子）。

大概就是這五條路，其中有些路數可以同時採行互不相妨。將本求利自謀多福，這才是人生百態的真相。看著太陽月亮星星，看著豬狗和草履蟲變形蟲，看著歷史，看著新聞，看著別人，再看著自己，人人都有所啟發。

分段大意及結構分析：

首段：點出舉行春夜宴會之三原因：

一、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人生苦短，歡樂無多。時間是片刻兒都不許輕易放過的，因此不待白天之來到，連「夜」就「宴會」了。

二、認同古人珍惜時間，及時行樂之態度與作為。

三、春景美麗，來自大自然多采多姿的召喚不容辜負！

二段：敘夜宴之地點、人物和目的：增進堂兄弟們之情誼，享受天倫團聚之樂事；

三段：記夜宴之盛況：坐對良辰美景抒發情志，當有佳詠。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

析譯：說起天地，是世間萬物賴以暫居的旅舍（擬人、略喻；萬物皆只不過像是客旅般，說明宇宙空間之大，個體生命之短暫渺小），光陰歲月，是千年百代（古往今來）匆匆過往之客人（形象化、略喻；說明宇宙時間之長；時光飛逝之快）（由對自然時空的人事描述，引發「浮生若夢」的感悟）。而飄浮不定的人生就如同一番夢境（明喻；說明生命短促，世事無常），歡樂的時光能有幾時呢（點出宴會原因之一：人生苦短，歡樂無多）？古人夜間執著蠟燭遊玩（及時行樂），確實是有原因（道理）啊（點出宴會原因之二：認認同古人「秉燭夜遊」的那種珍惜時間，「及時行樂」的態度與作為；照應題目「夜」字」）！況且（點出宴會原因之三）那溫暖的春天用艷麗的景色（「煙景」：借喻。春景艷麗，且常有煙霧朦朧；照應題目「春」字）召喚吸引我們（擬人；映現在眼前的是無限艷麗的陽春風光），大自然（大地）把絢麗的文采賜予我們，不容辜負（擬人；大自然的景色就是最美麗的文章）。

和堂兄弟們相聚在桃花飄香的花園中，暢敘彼此間快樂的天倫往事（點出春夜宴會之目的！）（《穀梁傳‧隱公元年》：「兄弟，天倫也。」范寧註：「兄先弟後，天之倫次。」後泛指父子、兄弟等親屬關係為天倫。此處指兄弟聚會之樂）！諸弟們（兄弟長幼之序，曰伯、仲、叔、季，故以季代稱弟）英俊優秀，個個都有謝惠連那樣的才情（暗喻；惠連，幼聰敏，以詩文著稱，與其族兄謝靈運深相知愛）；我們這些人吟詩（借代；以「詠歌」借代「作品」），卻很慚愧唯獨沒有謝靈運那樣的才華（略喻；謝靈運，南朝劉宋時山水詩人，襲封康樂公，世稱謝康樂）。

清雅的賞玩興致正濃（還未結束），談笑風生的高談闊論又轉向清言雅語。擺開華貴的筵席來坐賞名花，快速地傳遞著酒杯（略喻），醉臥在朦朧的月色下（良辰美景），各賦新詩。（於是詩以酒發，酒助詩興，借酒放歌，以激發群弟們內心的情志，展開寬廣胸懷）（在這個歡暢的時候，正適合吟出雅逸的詩篇）如果作不出美好詩篇來歌詠（借代；以「詠」借代「作品」），怎能抒發高雅的情懷胸襟呢（賦詩目的）？這時假如有人做不成詩來，就要按照當年石崇在金谷園（於金谷澗中所築，在今河南洛陽西北，他常在此宴請賓客）宴客賦詩的先例，罰酒三杯（一時間笑聲盈盈，確是人生一大樂事。〈金谷詩序〉：「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後泛指宴會上罰酒三杯的常例）。

題解：本文選自《李太白全集》，一題〈春夜宴桃李園序〉，凡119字。約作於開元二十一年(733)前後作於安陸。在桃李盛放的花園中，李白與諸從弟們在春夜宴飲賦詩，暢談人生，盡情享樂，並為之作此序文。唐朝社會重門第與排行；從，音縱，去聲，謂次於最親者。所謂從弟即堂弟。利用良辰美景堂兄弟們天倫相聚，確是人間一大樂事。作者以詩筆行文，洋溢著詩情畫意。雖然是文，卻和李白的詩一樣飄逸俊爽。這篇小品，景、情、思融和成一種美麗的意境。作品洋溢著蓬勃旺盛的春的氣息，光明洞徹，爽朗不盡，將生活昇華到詩的高度。桃花園，疑在安陸兆山桃花巖。

體裁：本文是李白為《桃花園賦詩集》所作的序，論者以為其性質和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相近，唯名題略有殊異。本文共用七組對偶句；全文二十四句中，四字對偶句佔十二句，六字對偶句佔八句；用了三個典故；文辭幾乎無句不美、無語不麗。除「力圖音調的諧和」不是很嚴格地講求以外，其餘皆符合「駢文」格式的要求。

正題：本文題目另有不同的面貌：《文苑英華》作〈春夜宴諸從弟桃花園序〉」，《唐文粹》作〈春夜讌從弟桃花園序」〉，《古文觀止》作〈「春夜宴桃李園序」〉。「諸從弟」即為「群季」之意；讌，會飲，與「以酒食相款待」的宴，音同意近：此二者尚無須爭議。而《古文觀止》的〈春夜宴桃李園序〉題目，為坊間多數選本所用，其文亦因題而將「會桃花之芳園」句，改為「會桃李之芳園」。按：「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為一對偶句，就對仗的是否工整而言，以「桃花」對「天倫」，似較「桃李」為勝，故本文之題目以〈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較妥。

作者：李白，字太白，山東人，其父為任城尉。青年時期的李白顯示了超凡的才能，並且志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其與魯中諸生孔巢父、韓沔、裴政、張叔明、陶沔等隱於徂徠山，酣歌縱酒，時號「竹溪六逸」。 又《舊唐書》記載，李白流放雖然遇赦，卻由於途中飲酒過度，醉死於宣城。

李白生性豪邁，輕財任俠。年二十五離蜀，漫遊各地。天寶初，與道士吳筠入京。賀知章讀其詩，歎為天上謫仙人，薦之玄宗，召為翰林供奉。然為權貴所謗，僅一年餘便離開長安。安史之亂，避居廬山。曾為永王李璘幕僚，因璘敗牽累，流放夜郎（故治在今貴州省桐梓縣東）。中途遇赦還。晚年漂泊困窮，卒於當塗（今安徽省當塗縣）。李白才情洋溢，其詩雄奇豪放，飄逸酣暢，世稱「詩仙」；文亦如之。著有《李太白全集》。

臺視‧熱線追蹤 2012-12-04 pt.1/5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