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院裡種了許多蔬菜，從冬天的菜類到春天的瓜豆類，琳瑯滿目。經過細心的栽種與灌溉，每棵都翠綠盎然，葉飽壯碩，花更是開得爭奇鬥艷，相互媲美。奇怪的是！只見花朵美美，卻不見果實纍纍。我不盡覺得納悶，是我對種菜不內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竅門，或是品種不良出了問題，還是氣候異常改變生態環境？總之；就是開花不結果，努力無所成。不過仔細想想，也不能說沒成就，最起碼長的高高壯壯的，且五顏六色繽紛耀彩。也增添幾許的美意，更增多幾分的幽雅，有如畫龍點睛般，使得院子，在寒冷的冬天憑添爐心的暖意，在春天裝滿幾許純情的詩意，我想；人生的色彩，就像種菜般一定會茁壯的像棵大樹，只要努力的耕耘，雖然開花未必結果，但花的美也自有其芬芳的翠艷，與深層內在的幽雅。

今年我仍興致勃勃的跑到市集，問著賣菜苗的婦人，告訴她，為何我去年買的高麗菜不結果，可是葉子卻是又大又圓呢？還有茄子、絲瓜、胡瓜爬滿了院子，只見開花，不見果實，賣菜的阿桑這一聽，頓時也緊張起來，急著說：「不會啊！別人來買的菜苗都長的很好，瓜也又大又甜，是不是你沒施肥！」

我說：「有喔，我在農會買的有機肥很營養喔。」

「那就奇怪了！」阿桑說。

我告訴阿桑：「我聽後山種菜的朋友說：我種在院子裡的菜，因院子外的水銀燈在夜裡強烈照射，如同二十四小時行光合作用，夜裡無法休息、睡眠，所以只會開花不會結果。是否真有其事。」阿桑急著說：「沒錯，植物、蔬菜跟人一樣，夜裡一定要有充分的休息及睡眠，否則再厲害的人也經不起折騰，久了也會翹辮子。」

經這一證實，我才恍然大悟，心裡想著，這樣的基本常識，我卻一無所知，真懷疑『讀冊讀對腳架拼去。』人還真是非萬能亦非上帝，還是客氣、禮貌的不恥下問，免得坐井觀天，誤了自己，害了他人。其實每個人都各有所長，各有專精。

在人生裡，每個人都其獨特優厚的素質，有的像蘭花般的麗質天生，有的像山菊迎風玉立不畏風雨，有的如梅花冰雪過後而綻放。有的芳香，有的色濃，我們無法俱備所有的素質，但是；卻可獨立在自己的風格特色裡。蘭花、山菊各自倚在山頭，一是高雅，只可遠觀不可近賞，一是平易近人，只要願意隨處結緣。雖然蘭與菊不會開花結果。卻也不失花的姿色與本質。花的本質各藏其香，如：百合、玫瑰花、荷花、野薑花、而人的本質亦如花般，都有其獨特不同的香氣。

環境確實可影響宇宙萬物，當然也能改變一切的人格發展。環境也絕對可塑造出不朽的音樂家、藝術家、哲學家、美學家、文學家、企業家及詩人。大唐盛世，文豪、詩人輩出，如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白居易、李商隱，或詩或仙，或詩或聖，或詩或佛，爭奇鬥妍，競相高鳴。藝術家如：顧愷之、吳道子、王維、趙孟頫、李公麟、米芾、石濤、八大山人，各顯其意融入美的藝術天地。

達爾文曾說：「美是一種情感，適用於人類也適用於一切動物。」圖鄧太說：「美是人以理性和愛來認識的無窮引誘。」而我們更清楚托爾斯泰對美的定義的觀察點(一) 美是一種自己存在的東西，為絕對完全，──如觀念、精神、意志、上帝----的表現；(二)美是一種得來的快樂，毫無私人利益的目的在裡邊。

真雖然未必是美，但真一定是實而非虛，而美一定是善的基礎，唯在善的基礎裡才能檢視美的藝術價值。美的存在不是達官貴人的勝利品，而藝術也不是宮廷、富人炫耀的所有。美存在宇宙萬事、萬物，也存在一顆美的心裡。托爾斯泰說：怎樣和自然和野獸奮鬥，怎樣在樹林曠野田地花園菜圃裡做工，和他妻兒同伴產生怎樣的關係，怎樣以自足及服役於人引以為傲。這樣的興趣和宗教意思其實比我們的生活來得快樂並且簡單，也為之善、美。

我想；我們社會所受的情感很大很複雜，而這些情感不外乎三種低卑的情感：驕傲的情感，肉慾的情感和生活煩悶的情感。而這三種情感便是宮廷、富人階級藝術的特別性質。如果美的事物是特定人的產物，而非平民大眾所共賞，我們不知美的存在價值是什麼。一首美詩如果只為特定人所了解，不應為眾人所明白，只為引起有學問的人吟誦，托爾斯泰說：瑪拉美直說詩裡應該常是謎語，來猜他的意義，所以托爾斯泰說：他很難明白，也常讀不懂他的詩句。如波特萊爾的＜惡之華＞及小散文詩＜不相識者＞，＜湯與雲＞，另有一篇＜多情的射者，其意完全不能明白。魏倫的＜遺歌＞，也讓人很難明白。不但不能讓人明白還藉著傳達感情之名，吊著許多不正確的譬喻和字句。他說一首好詩歌不能著重於化粧的婦人面貌而甚於婦人的『本來面目』，又看重鐵樹和劇場上的假山假水甚於『天然之物』。所以一首詩的美、文學的美、藝術的美、音樂的美一定是真實的、誠懇的、樸實的，而非造作的虛浮、偽擬、奇癖和自尊。

三十年前我曾讀到一位評鑑藝術的達人，說：當他譯完托爾斯泰的藝術論，覺得中國不但沒有托氏所稱的真正藝術，連人家的假藝術都夠不上；還大膽說一句話：中國還沒有藝術。他還說：難道只會鑼鼓喧天，塗抹花臉，發出驢鳴狗叫的聲音便能算藝術麼？難道字句推敲，限就韻腳，做成感時傷春的詩，便能算藝術麼？還好他還能說出：藝術沒有情感寓在裏頭，那便不是藝術，祇是藝術的膺造品罷了。當時我很茫然，中國詩人，寫的詩不是藝術，沒有情感寓在裏頭，畫家的作品不是藝術沒有情感寓在裡頭，中國的樂曲不是藝術，沒有情感寓在裏頭。那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是什麼？雲門石窟的佛像，飛天仙子的壁畫，及行、草、隸、篆的書法算不算藝術。中國宮廷建築的美學算不算藝術，還是只有歐、美、意的宗教宮廷建築才是藝術？近代藝術家，如吳冠中、張大千、歐豪年、胡念祖、黃君璧的畫是不是藝術或只是畫匠呢？當然；我不能認同他的論點，也無法贊同他那一廂情願的西方情結。而說：中國沒有藝術，中國沒有美學。如今正在展出的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難道不是藝術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