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定計 乾隆一看劉墉答應了,嗯,這心算放下啦。 這碼事兒剛完,乾隆緊跟著就瞪上眼了,一長身兒,在龍書案上,一拍那塊“龍膽”: “劉墉!你可知罪?” 當時就變臉了。心說,嗯,發罪我領了,該找你算帳了。翻回頭來問:“你可知罪?” 劉墉“撲通”!跪下了: “臣,知罪!臣上殿謗君,以下犯上,知法犯法,滅門九族,刨墳掘墓,挫骨揚……” “行啦,行啦,甭往下說了,你沒那麼大罪過。剛才你一上殿磨煩半天啦,什麼臣該身死,臣該萬死,臣該萬萬死。哎,你都把我氣糊塗啦!我把你的所有罪名都免了,你才參的我呀!你這官兒算做到家了。行,你這大臣真有能耐啊,愣把皇上給參下來了。你有本事,有才學,有能耐,你還沒罪。可有一節呀,你能耐再大,許我這兒不用你,許不許呀?啊,把帽子摘嘍!” 按清朝的制度,帽子一摘,頂子、翎子一取消,就算丟官罷職啦。 “把帽子摘嘍,壓在龍書案上,聽見沒有?回家之後,限你三天,把禮士胡同中堂府騰出來,你返回原籍種地抱孩子去!三天!三天之後,第四天,北京城裏要再見著你,這叫:不經召見,私自入都,有意刺王殺駕。到那時候,可別怪朕心狠手毒,哪兒見著你,哪兒殺,就地正法!聽明白了沒有?啊?!下殿去吧!” 帽子壓在龍書案,官兒沒啦,一抹到底。皇上就這麼無情,翻臉不認人。這會兒他就不提讓劉墉明保駕、暗押送,當解差這事兒啦。 劉墉一鬆這“摟海帶”…… 有人問了,什麼是“摟海帶”呀? 就是這帽了帶兒。 頭品大員,敕封三千歲,太后御兒乾殿下,那麼大的官兒,要混到丟官罷職,一解帽子帶兒,一摘帽子,得心痛死。那是別的做官兒的,一摘帽子,心疼、難過。這事兒擱到劉墉身上,他一點兒都不難過。為什麼呢?因為劉墉這帽子……常摘!就跟那個耍猴兒的似的,一會兒摘下來,一會兒再戴上。摘了戴,戴了摘,一個月有摘四回的時候!不定哪會兒把皇上氣糊塗了,惹急了,把帽子給留下啦。過兩天兒,想個主意,“本兒”!他又戴上啦! 所以,別人心疼,他,不心疼,不難過。一鬆這摟海帶,雙手一托,把帽子擱龍書案上啦。怎麼擱的呢?他倒著擱的,這帽子後頭不是有翎子嗎?翎子應該朝後啊,他把帽子一轉,翎子沖前了。哎,他給擱龍書案上啦。 他幹嘛這麼擱呀?回頭您聽。我現在這麼說了,這是“墊筆”。到後邊兒您就知道了,羅鍋兒這麼擱,有用。帽子擱完了,又跑那兒了: “萬歲,您……還有事兒嗎? ” 乾隆說:“還有什麼事啊,沒事了!” “既然沒事了,那我可要走了。” “走吧!” 劉墉往起一站,沖乾隆一點頭: “那,咱哥兒倆改天見,回見吧,大哥!” 皇上一聽,噢,這兒真成茶館啦! 什麼叫“咱哥兒倆改天見”哪。有心把他叫回來問問,一琢磨:不行。你把他叫回來,問什麼呀?問他為什麼說“咱哥兒倆改天見”?他說了,“啊,當然了,我這帽子摘了,官兒沒了。有官兒咱們是君臣,現在雖說官兒沒啦,可乾親沒斷哪。您是太后的親兒子,我是太后的乾兒子。跟您說一句咱哥兒倆改天見,有什麼呀?”哎,他還得把我問住。得了,乾脆讓他走吧。皇上啊,忍啦。 劉墉下殿之後,來到朝房,沖大夥一拱手: “諸位,諸位……” 大夥抬頭一看,呦!帽子沒啦!許是真參下來啦。沒準兒。哎,這可要了命啦! 和珅一瞅,嗯?心裏直嘀咕,趕緊轉過身兒去,不敢照面兒啦。 劉墉過來了: “哎呀,和中堂,哈哈哈哈……,啊,那什麼,咱們倆打賭不是參皇上嗎?我呢,現在已經把皇上參下來了。沒別的,不是磕頭拜我為師嗎?來,磕吧!” 啊?磕吧!那和珅哪兒磕呀! “怎麼著?害臊啊?那……不要緊,等明兒,到我家去,咱們找沒人的地方磕頭,怎麼樣?啊?” 一轉臉兒又跟大夥說上了: “諸位年兄、年弟,我把皇上參下來,這官兒可丟了,一抹到底,回家種地抱孩子去了。可是呢,我這兒眼下,還有一檔子喜事兒,就是得了這麼個小徒弟!啊,這是個喜事。明天我家裏頭,炒菜面,哈哈哈,行拜師禮。各位年兄年弟,到我家吃去吧,到我家吃去,啊,我走了。” 呵,扭搭扭搭他出去了。和珅呢,窘在那兒啦。臉臊的跟大紅布似的。九王爺一瞧: “哎,和珅,羅鍋兒真把皇上參下來啦,那,那你可估摸著點兒啊?我們是保人,對不對?別讓他搗我們的麻煩。哎,乾脆就這兒磕得了。” “嗨!王爺,您還跟這兒起哄哪。要不是您,我們至於打這個賭嗎?您非給作保!” 這時候,朝房裏紛紛議論。這個說: “到底參下來沒有?” 那個說:“誰知道哇……” 哎,正巧,有四個小太監換班兒,往下走。九王爺一點手兒: “哎,來,過來一個!” 叫過來一個小太監。 “給九王爺請安。什麼事兒您哪?” “問點兒事情。剛才,羅鍋兒上殿幹什麼去了?” “啊,參皇上。” “參……真參皇上?!怎麼樣啊?” “參啦。” “啊?參啦!怎麼參的?” “劉中堂參皇上偷墳掘墓。” “皇上偷墳掘墓?我沒聽說過。皇上怎麼會偷墳掘墓啊?” “是啊,皇上不是把這個明陵的殿座兒拆了,拿那個木料,修了乾清宮了嗎?這麼,算偷墳掘墓。” “是啊?哎,那不對呀?不是現在又給明陵殿座兒修上了嗎?” “是啊,皇上比您聰明。可是羅鍋兒比皇上還聰明!皇上也這樣說,這不能叫偷墳掘墓,叫拆舊蓋新。” “啊,對呀!” “對呀?他說不對!他說不算拆舊蓋新。” “那算什麼呀?” “他說這個……也不什麼……我也聽不太懂,他說什麼……,什麼老祖宗,進關時候說的,應當保護人家明陵,怎麼著……,是違背祖宗聖命啊,什麼私盜皇陵,——罪加一等!” “是啊?!什麼罪呀?” “依著羅鍋兒哪,就把皇上給剮了!” “啊?!” “啊……皇上沒那麼辦。” “廢話!是不能那麼辦。結果怎麼辦的呀?” “結果呢,皇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圍。一百天打來回。明著打圍,暗含著發往江南,算是發出去啦!” “呵!給羅鍋兒什麼罪呀?” “就是把帽子留下啦,別的罪沒有。” 和珅說:“不對,王爺,皇上讓他給氣糊塗啦。哎,以上犯上,上殿謗君,知法犯法,滅門九族。怎麼就會落個丟帽子啊?” 小太監說:“是啊,這些,皇上也明白,可他比皇上還明白!他這個先討的恩赦,後參的皇上。皇上沒主意,先把他的罪都赦免了,他才參下來的。” “得!和珅,別廢話給人磕頭去啊!別讓我這保人為難啊。” 和珅這個急:“王……王爺,您別跟著吵啦!” 這怎麼辦哪?和珅急呀。轉過臉去一想,哎,有了。這麼辦,羅鍋兒剛才不定怎麼繞道萬歲爺哪,把皇上繞迷糊了,被他能下來了。皇上一定正恨他哪。我呢,現在上殿奏一本。要是這麼樣,這麼樣一說,給他來個小扇子這麼一扇,借這機會,火上澆油,皇上就把他給殺了。對! 和珅是真夠狠的。把這個壞主意想好了。正這時候,奏事處太監那兒喊: “聖上傳旨,有本出班早奏,無本捲簾朝散,請駕還宮。” “啊哈,和珅有本!” 那位說了,“啊哈”是什麼意思啊?” “啊哈”是滿族話,翻成漢話呢?就是“奴才”兩個字。前邊兒我不已經說了嗎?漢官稱“臣”,滿官稱“奴才”。 “啊哈,和珅有本!” 就是“奴才,和珅有本”。乾隆正坐那兒生氣哪,一聽和珅有本,更火啦! 心說,好啊,滿、漢倆中堂,嗯,漢中堂剛把我參下來,你這滿中堂,又上這兒幹嘛來啦?寒磣我來啦?下我的面子?真是!我要不殺倆也鎮不住。這回我這麼著,和珅上殿不容分說,抓住我先把他殺嘍! 哎,您瞧這和珅多倒楣呀! 正趕在皇上火頭上啊,和珅來的這時候不好。隨旨進殿,來到品級台前,往那兒一跪: “啊哈,和珅見駕,參見吾皇萬歲,萬壽無疆!” 乾隆正沒好氣兒哪: “和珅!今見朕有何奏章?” “啟奏吾皇萬歲,啊哈,有一事不明,特來我主駕前領教領教!” 皇上一聽,嘿!這倆兒人是商量好了的啊?!剛才那個上這兒領教領教,領教領教,把我領教“發”出去了!你又跑這兒領教來啦?還嫌我這罪輕啊?! “什麼什麼?什麼叫領教啊?我不愛聽這句話,乾脆什麼事兒?說!甭領教。” “啊,主子,剛才劉墉上殿幹什麼來啦?” 嗯,這是寒磣我來啦! “幹什麼來啦?參我來啦,參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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