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參乾隆 乾隆一聽,“劉墉有本”。心說:嘿!這個劉三本兒啊,每天頭一本合著沒別人的份兒,都是他的。嗯……,今天哪,不論他是參文、參武、討賞,我是一概不准,給他來個沒面子,要不然,整天跟他搗不清的亂。 “宣劉墉隨旨上殿!” 劉墉來到品級台前,往那兒一跪: “臣,劉墉見駕,參見吾皇萬歲,萬壽無疆。” 乾隆問了:“劉墉,今見朕當又有何奏章?是討賞啊,還是參人呢?是文官貪了贓啦,還是武將受了賄啦,今兒個你憋著參誰呢?” 常言說:“刀不對鞘”。劉墉聽乾隆這麼一問,害怕啦。心說:哎呦!別是皇上跟和珅商量好了,合夥兒要我的腦袋吧?進朝房的時候,和珅問我,參文?參武?憋著參誰?上了殿,怎麼皇上也問這一套啊?!嗯,我得多留神;光留神不行啊,我還得參他哪。怎麼參哪?這……,哎,我先拿話套他……。 “啟奏萬歲,微臣今天上殿,一不參文,二不參武,因有一事不明,要在我主駕前領教、領教。” 這兩句話叫拍馬屁!乾隆高興了。心說:啊,你們瞧瞧,都說劉墉有學問,有能耐,有才幹,什麼都知道,嘿,鬧了半天還有不知道的事情。嗯,上我這兒領教來了。對呀,平民百姓不知道的事問官兒;小官兒不知道問大官兒;大官兒不知道,就得問我了。心裏這麼一高興,不免就要多說幾句。哎,也就有這倒楣的機會啦! “噢,你有一事不明,何事不明啊?說!朕告訴與你!” 劉墉說:“啟奏我主萬歲,臣不明白一條‘大清律’,特來領教。” 乾隆一聽,嗐!難得你還是左都御史呢,大清律會有一條不明白?真是! “哪條兒不明白,不要緊,我……” 那意思剛要說,哪條不明白,我告訴你,這“告訴”倆字兒還沒說呢,就說出一個“我”字兒。一琢磨:不對勁兒。嗯?大清律他不明白?不能吧?他父親做過右都御史,他做的是左都御史,御史指著參人吃飯哪,參文參武,熟讀大清律呀,律條都能背下來啦。他會不明白?這個……嗯,別是打脖子後頭過來的吧?想這麼繞我一下子。對,不能上這個當。心裏明白了。明白了怎麼樣呢?改口啦,話到半道兒拐彎啦: “噢,大清律不明白,哪條不明白,我……我也不明白!” 沒敢說“我告訴你”,改了“我也不明白”。 劉墉一聽,哎,你不明白哪兒成啊?!你不明白,不知道,回頭我怎麼參你呀!我不參你,朝房那兒還擱著個老師哪,我得給他磕頭啊,不行! 要換別人,一聽乾隆說“不明白”,沒轍了,就該下殿啦。劉墉有辦法,他心裏有底。心說:哼,這句話問出去,你要再敢說不明白,我就改姓! 哎,劉墉還真有嘎咕主意。 “哎呀,太湊巧了。臣不明白一條兒大清律,特來問君,想不到君也不知,既然君臣皆不明白大清律,那麼大清律要它何用啊?請萬歲傳旨把它廢了吧!” “別……別價!廢了哪兒成啊?大清律要廢了,沒王法了,那不亂了嗎?!別廢,廢不得!” “那,您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還要它有何用啊?” 嘿! 乾隆心說:這羅鍋兒可真能磨呀!說“不明白”不行,怎麼辦呢?嗯,有主意啦。 “噢,我也不知。你哪,也不曉。這沒關係,現有老師。” 吩咐四個小太監:“去,到慎刑司的庫房裏,把大清律版本搭了來,哪條兒不明白,讓他自己找去。” “嗻!” 四個小太監,到庫房裏頭,把大清律的版本一共十部,有這麼厚(比狀),楠木套兒,上刻三個字“大清律”,都搭出來了。多年不開庫,上邊兒的塵士老厚,這麼一倒騰,戧得四個小太監直咳嗽!心裏這份兒抱怨:羅鍋兒這不是沒事兒給我們找事兒玩兒嘛! 十部大清律全搭到太和殿。乾隆說: “劉墉,十部大清律都在這兒哪,哪條兒不明白,你自己查吧。” 心說:你查,查著查著查煩了,你不查啦。不用我轟你,你自己就下殿了。 劉墉跪在那兒,把大清律頭一部打開,一邊兒看,一邊兒念,頭一條兒—— “謀反大逆,淩遲處死!” 那位問了:什麼叫“謀返大逆,淩遲處死”啊? 誰要謀朝篡位想當皇上,哎,就是謀返大逆。淩遲處死——千刀萬剮,剮罪。 您看歷代的統治階級,為維護他的階級利益,保住皇位,自打漢朝蕭何制定出法律以後,頭一條兒都是:“謀返大逆,淩遲處死”。 “謀返大逆,淩遲處死;親兒子害死親父母,淩遲處死;親侄子害死親叔父,斬立決;親外甥害死親娘舅,斬立決……” 劉墉一口氣兒念了四十多條兒啦,還沒翻篇兒哪! 乾隆一瞅,呵!他跟我“泡”上啦!四十多條兒沒翻篇兒,這麼厚十部,念完了,明兒天亮見啦!嘿!他又跪這兒跟我摳磚縫兒來了。上次參河南巡撫十八款,他在這兒跪了一天零多半宿,弄得我四更多天才回去,五更天又出來啦!看今兒這十部比那十八款多的多呀,乾脆,我也甭回去了,咱們連軸兒轉吧! 唉,這怎麼辦呢?這……哎,有啦。我呀,不理你,趴龍書案上裝睡,你念著念著,聽不見動靜兒了,就得瞧瞧,一瞧我睡著了,反正,你不敢過來撥拉我,你一撥拉——這叫驚駕!甭說過來撥拉我,剛往起一站——無故行動,有意刺王釘駕,你就活不了!哎,對,裝睡。 劉墉不知道哇,還一直往下念哪,念完一篇兒翻一篇兒,念了二百多條兒啦,恨不得乾隆搭句碴兒,換口說句話。怎麼?說著話好繞著彎兒參他呀!明著參,參不了;上殿謗君,以小犯上,連祖墳都給刨了,那哪兒受得了啊?!就得轉彎兒抹角兒,話裏找話,瞅機會才能參哪。念了好幾百條兒啦,乾隆老不搭碴兒,劉墉一琢磨:嗯?這怎麼回事兒啊?念著念著他把版本立起來了,立起來念,幹嘛立起來念呢?他好這樣(學偷看狀)),偷著瞧瞧,怎麼不搭碴兒。他偷眼一看:噢,睡著啦!嘿,我這兒白念啦!這念給誰聽啊?!你睡著了,聽不見,也不搭碴兒,我怎麼參你呀!過去叫,呦!不行,無故行動,有意刺王殺駕,那我也活不了。這怎麼辦呢?這……,哎,有了,想出個主意來。心說:皇上,皇上,我也甭叫你,照樣念這“大清律”的律條,要不把你念醒嘍,我不叫“劉三本兒”! 劉墉想好這嘎咕主意,接著念,念別處的時候,他聲音挺小:(小聲)“明火執仗,斬立決;強盜殺人,斬立決;強盜放火,斬立決……” 念來念去,念到這麼一條兒,他突然間聲音挺大: (大聲)“謀害親夫——沒罪!” 您琢磨琢磨,乾隆能睡得著嗎?本來就沒睡呀,一聽這句,“蹭”的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什麼?謀害親夫,沒罪?” “啊,這個,跑了沒罪,逮著照樣活不了!” “這不廢話嗎?那你說它幹嘛呀?什麼也是跑了沒罪,逮著活不了啊!” 乾隆這個氣呀! 劉墉心說:甭管怎麼著,總算把你給念醒了,只要你搭碴兒,說話,這就好辦了。 接著念,念著念著,乾隆又不理他了,幹嘛呀?又裝睡。劉墉一瞧:喲!又睡了。這可麻煩,這回我怎麼念呢?還念什麼什麼沒罪?跑了沒罪,逮著活不了?再打我一個戲耍君王,得,我也活不了!不能這麼念了。一瞅下邊兒這條兒:“偷墳掘墓”,底下是仨字兒:“斬立決”。哎,他有主意了。 皇上趴在龍書案上,劉墉拿眼瞟了一下兒四個小太監,然後,倆手指頭一沾吐沫,假裝翻篇兒可沒翻,把“偷墳掘墓”底下給捅一個窟窿,正好“斬立決”仨字兒捅下去了。 劉墉呢,光念上邊兒這四個字兒“偷墳掘墓”。這還不要緊,最可氣的是他念出高矮音兒、陰陽句兒來,這味兒—— “偷墳掘墓,偷墳掘墓,偷墳掘墓,偷墳掘墓……” 乾隆說:“你愛聽這兩句是怎麼著?往下念哪!” 哎,皇上又搭碴兒啦。劉墉一舉這版本: “萬歲,您讓往下念,我怎麼念哪?” “嗯?怎麼不能念哪?” “請我主萬歲,龍目御覽。” 乾隆一瞧:呦!那兒怎麼一大窟窿啊?! “劉墉,這是怎麼回事?” “萬歲,據臣所知:紙占八百,墨占一千。墨一千年,紙八百年,不焚自著,大概也許是它自己‘著’了!” 四個小太監在旁邊兒一聽,氣得小辮兒差點兒沒支楞起來。心說:你要不捅它,它就“著”啦!那是“著”了嗎?! 皇上一想:嗯,對,有這麼句話——紙占八百,墨占一千。紙到了八百年,不焚自……唉?不對呀!這大清律才多少年哪?一百多年哪!怎麼能不焚自著呢,不能。這怎麼回事兒呢?噢,也許是庫房裏鬧耗子,讓耗子啃的,嗯,對。乾隆以為是耗子啃的,豈不知是劉墉捅的! “劉墉,你往下念吧。” “萬歲,這上頭沒字兒,我不知這罪名,怎麼往下念哪?” 象這樣,皇上就應該說:“既然無法再念,下殿去吧”,要把他轟下去呀,這天也就沒事了。乾隆也是倒楣催的,非跟他較真兒,要說兩句: “這就沒法念了?哼,難得!可惜你們爺兒倆做了兩輩子中堂,左都御史,右都御史,連這麼個律條,都不知道。” “萬歲,這個‘偷墳掘墓’,是什麼罪名呀?” “斬立決呀!” “噢,什麼叫斬立決呀?” “啊?嘿!你這左都御史怎麼做的啊?斬立決都不懂,斬立決就是殺頭,砍腦袋!這還不懂嗎?” “噢,斬立決就是殺頭。那麼,萬歲,什麼叫偷墳掘墓呢?” 乾隆一聽,這回麻煩啦,要不怎麼說這路人不能理他呢,不能搭碴兒,你一搭碴兒,他跟膏藥似的,粘上你啦,瞧,來事兒了不是!怎麼叫斬立決告訴他了,他這又問怎麼叫偷墳掘墓。我要告訴他,把人家的墳刨了,就歸偷墳掘墓,回頭他又問了,那據了墳地的樹算不算呢?我說:鋸了墳地的樹也算,他又該說了,那麼,把人家墳地的石碑弄躺下了,怎麼算呢?哎,打這兒起一步兒跟一步兒,就沒完了,不定問到多咱去哪。乾脆別麻煩,一塊兒告訴他得了。 “啊,怎麼叫偷墳掘墓都不懂?好,我告訴你,住的房子叫‘陽宅’,墳地叫‘陰宅’,陰宅、陽宅是一理,在人家房子裏頭,不能隨便拿東西。陰宅——墳地也一樣,是墳地裏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動,知道嗎?動人家墳地的一草一木,就叫‘偷墳掘墓’,就是‘斬立決’,懂嗎?!” “是!啟奏吾主萬歲,既然這樣,臣有一本不敢冒奏,恐其冒犯天顏,臣當身死!” 乾隆一聽,這又是什麼毛病啊?幹嘛自己單找這麼一條罪狀啊?嗯,有事兒吧? “什麼事兒?不要緊的,有話你就說吧!” “哎,不是……臣不敢說,恐其冒犯天顏。” 冒犯天顏就是得罪皇上。 乾隆說:“你怕得罪我,你得罪我幹嘛呀,冒犯天顏,什麼事啊?” “臣我得問明白了,您定的這個律條是光為黎民百姓定的,還是作官為宦的有這種行為也按律治罪,也管呢?” 一聽這話,乾隆生氣了。怎麼?別看那年月是封建社會,但是統治階級表面上的漂亮話也得說幾句:“胡說!朕定的這個律條能就單為老百姓嗎?難道說作官為宦的我就放任不管嗎?豈有此理!不要說作官為宦的了,就是貝子、貝勒犯了法,照樣兒!親王、郡王,一律同罪!哎,甭說親王、郡王啦,看見沒有,就連朕我,也在其內!這叫‘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知道嗎?” “是!臣如果要冒奏,恐怕冒犯天顏,臣該身死。” 乾隆一琢磨,嗯,准是哪個作大官兒的,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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