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我的父母來和我們盤桓一週的時候，我的態度變了。他們

看到黛琵，欣慰不已，「她可好得很哪！」爸爸把她抛到空中時，大聲

喊道：「她的背部比以前結實多了，視線比以前平正了，聲音比以前大

得多了。」
     我成天和黛琵在一起，看不到這些變化。然而父母親卻覺得她進步

很多。他們和麥克一談就是幾個小時，打聴這種治療辦法的究竟，又把

他們的黛琵的進步說得天花亂墜。他們的熱情有感染力，羣山恢復了巍

峨和莊嚴，松林重新獲得了清香，這個治療辦法也成了近百年來最偉大

的發現了。
      我們山居最後一日，大家為了收拾行，忙得不可開交，把黛琵放在

地板中央，由她自己去。  

     突然間，母親和貝蒂同時驚呼：「你們看黛琵，誰扶她坐起來的？」

    使我們驚異的是。誰也没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對孩子們逐一查問，

他們的確並没有接近過她。

   「是我自己坐起來的。」黛琵揚揚得意地說。​我們在山裡過的這個夏

天，末了是欣喜若狂。

      我們己和道曼中心約每隔兩個月回一次，現在是回去報告的時候了

。這一次去時看到的氣氛和以前大不相同！每一個如法治療的孩子全都

有了進步，父母都急於向人炫耀。我們一進候診室，麥克和我就把黛琵

和別人的孩子放在一起，她爬上前去，立即和他們一同玩。起初三個孩

子把一個救火車推來推去，又對着一個破了的玩具電話講話。不久，黛

琵看見椅子下面有一個用碎布做成的洋娃娃，就抓住它的雙腳把它拉了

出來。做父母的立時之間全都笑了起來。原來那三個孩子圍着那個碎布

娃娃，正在一本正經地給它做示範。

     從八月到十月兩個月之間，黛琵的神經年齡長了幾乎五個月。我們

最没有注意的是語言方面，但這方面倒進步最大。她的字彙從二百增加

到兩千字．她可以自然而然地講話，句子雖短，可都是整句。我們最關

心的活動方面，反而没有進步，作爬行狀，但道曼中心在她還没有能做

出一貫的爬行模樣以前，不給她分數。

　　道曼先生檢查了黛琵的成員之後：「說我認為你們這個小寶貝現在

可以充分治療了。」
　　丈夫和我互相看了一眼，什麼是充分治療方法？道曼中心的人似乎

全不知道一天到底有多少小時．可是此後一年半之間，我們一再悟到，

二十四小時一天是能夠拉長的。

　　初步擴大治療是由道曼太太解釋，我們剛在她房間裡坐好，她就直

截了當地說：「你們要教黛琵認字。」我還以為聴錯了話呢。黛琵還不

滿三歲，剛剛學着說話，對於字母，絶對没興趣，而中心居然要她認字

！道曼太太對於我們的驚慌失措的表情不加睬理，繼續講解認字方法。

「我們先教她紅色大字─身體部門的字最好，因為她熟悉這些部門＿＿

一次只學一個字。」道曼太太遞給我四十個印在厚紙上的大字，她叫我

們安心，說是黛琵一定能夠學會。

　 我們回到家裡，心裡想這麼早就給孩子認字。我還是將信將疑；但

我覺得至少應該試一試，否則就太對不起中心了。回家後第一天，我從

大字裡面拿EAR（耳）字給黛琵看。「我們來做個遊戲。」我的語調

特別來得甜蜜，「這是一張有畫的字塊，這個字的意思就耳朵。」那一

天，我讓【耳】字紙板突然出現了好幾次，每次出現，黛琵興高釆烈地

說【耳】。

　　第二天我拿NOSE【鼻】字給她看，我鄭重其事地把鼻子紙板放

在枱上，【耳】黛琵大聲說。頑強地拒絕再學新字。此後兩天，【耳】

字和【鼻】字紙板隨時都在我們身邊。玩具熊的鼻子上貼的是【鼻】字

，一個洋娃娃身上繫了個【耳】字．到了第三天晚上，黛琵辦認【耳】

【鼻】己很容易。不管是凌空而下，是從袋子裡掏出的字，還是從我的

襯衣下面閃了出來的字．她都認得，覺得十分自豪。

　　此後十日，我每日給她認一個新字，不久之後，黛琵還感不足，我

開始給家裡的東西貼上名字。連她哥哥和姐姐身上都貼上名字。使我

驚訝不已，此後倆個月內．黛琵居然認識了一百個字。
​
    十二月初，我們第三次訪問道曼中心。黛琵幾乎在每一方面都有顯

著進步。她在觸覺方面的能力確實驚人。她的眼，也有了確切不移的進

步，特別是在集中視力這一方面。然而主持手工的治療家並不十分滿意

黛琵的書法。她畫的圓圈還和過去一樣拙劣，她的腦子裡也根本没有

「方」的觀念。治療家建議抛開鉛筆，如果讓她用手指在沙裡畫，或是

蘸著肥皂水，或指墨畫，成績就要好得多了。

     道曼先生看到黛琵的進步十分高興。一個腦部受了損害的孩子，只

有三歲，已經可以認到一百個字了。中心最當寶貝的【閱讀】學說，確

實可行，難道還需要更好的說明嗎？道曼太太認為黛琵可以改讀用小寫

字母寫的字了。

　　第二天，回到家裡，我開始致力於中心治療辦法的第三個階段。現

在看起來像是每隔兩個月，我就得把一天的時間拉長一點。如今我得把

全家組織起來，除開黛琵午睡以外，整天要鍛鍊她。可是黛琵一向要依

靠人，現在我一步都不能離開了她，我一走出房間，她就啼哭。她一哭

就累，累了就無法受訓。我好像在作繭自縳，我要我的孩子能夠自立，

可是她偏偏越來越要靠我的一舉一動。

      我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和麥克討論，我們知道問題短期內無法解決。

現在黛琵在體力上事事靠人，没有克服這一點以前，我們不能希望她在

情緒上有任何程度的自立進展.。

    然而麥克指出，我們也無須失望沮喪，如果我盡力而為，一定可以找

到積極幫助黛琵的方法。麥克認為單就一點來，我實行治療辦法己嫌過

於嚴格。「有時不妨讓她歇一下，」他說「不」的時候，就是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妳的意思。
還有妳應該讓這個孩子有點娛樂，偶爾帶她出去玩，邀幾個孩到家裡來

跟她一起玩。等她覺得外人當她做平常人一樣，她就更能夠當自己和別

人一樣了。」

     我知道麥克說得有理，立即照辦。我把馬可邀到家裡來陪黛琵，馬

可是個三歲大的男孩子，性情温和有禮，在各方面都非常適合我們的要

求。
    馬可使黛琵初嘗友情的樂趣，他第一次來玩時，坐在娛樂室壁櫥那裡

玩小卡車，而黛琵則只顧進行治療，我想她根本忘了馬可在場。整整一

早晨，兩人没有交談一句。是到了馬可應該回去的時候，倆個人都要求

下次再見。

      第二個星期，馬可的媽媽在城裡有個重要的約會，行前把馬可放在

我們家裡。兩個小時以後，她回來接他回家。黛琵問了那個我最要聴的問

題；「媽媽不在這裡，馬可怎麼一個人一直待在這裡呢 ?」

    我直截了當地回答：「那是因為妳的朋友馬可已經是一個大孩子了。」

    起先黛琵並未悟到我的暗示。她還是一刻也不許我離開她。甚至不肯

去看住在附近的外祖父母，除了非我隌着她去，媽媽和我認定這樣下去是

不行的。

   　有一天，外婆幫助我訓練黛琵爬行動作，鼓勵她道：「你能夠爬到

蓆子那一頭，我就開車帶到我家去。」黛琵爬完以後，外婆把她抱進車

子。
     　黛琵在車裡待了大約半分鐘，就嚎啕大哭起來！

 　 「啊！妳是不是要我和妳一塊塊去？」我若無其事地問她。第二天

下午，我們同樣地重演一遍，這一次我們略有進步，外婆把車子開到車

道盡頭她才號哭。一星期以後，黛琵維持到外婆家裡没有哭，倆星期以

後；她就願意和外祖父母一起吃飯了。

     外婆把她送回家來，她得意洋洋地​；「我現在和馬可一樣，是個大

孩子了。」

    教黛琵閱讀不斷地有成就，使我驚異不已。没有多久，黛琵就能讀用

小寫字寫的一百個字，還有能力再學新字，速度驚人。我們家看起來倒

像個科學博物院．每件東西都貼了名字。門、燈、窗戶、地毯、樓梯、

站燈．桌子、冰箱；眼睛看到那裡，那裡就有膠紙和字塊。黛琵坐下來

吃午飯，杯子上貼着【杯子】，餐巾上寫着【餐巾】．飯後要吃蘋果，

首先看到的還是【蘋果】兩個字，然後才能吃蘋果。

　　可是等到我們要教她this【這個】，識字計劃立即陷入僵局，直到

現在我教給她的字；都是具體東西．【蘋果】可以吃，【吃】是你對

【蘋果】做的事情。但是你怎樣對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去解釋抽象的【這

個】呢？我們每次吃飯，提到【這個】前後四天之久。【這個】是飛機、

火車、汽車、鏟子。【這個】帶魚食給池裡的魚吃。【這個】在空中飛

翔，懸在屋頂，在室內跳舞___還是毫無用處。

　　到了這時，不是停止識字活動，就得想個新辦法。我買了一大張黃色

招貼紙，在上面畫了一隻紅蘋果。寫了四個大字THIS  IS AN APPLE

【這是一個蘋果】。又用了一天功夫，黛琵學會【這個】。從此以後，我

採用簡單的句子來解釋抽象的字。識字活動恢復了過去的速度；同時我也

在無意之間上了一塊踏腳石，利用它把黛琵從單字的階段帶到啓蒙課本的

階段。
　　寫字還是不行，黛琵不願意把手指伸到沙或墨水裡；還和從前一樣一

事無成。蠟筆標籤筆、兒童用鉛筆，一樣一樣迅速試過。然而所有文具她

都同樣不愛用，黛琵好像對塗鴨毫無興趣。

　　黛琵的寫字能力使我非常失望．可是她觸覺能力的進步，又使人驚喜

莫名，這就把我的失望情緒一掃而空。一個袋子裡放了十種紡織品，黛琵

不需要看就可以一一認出。我故意為難她，把【天鵝絨】、【毛絨】、

【錦絨】等字寫在卡片上。她就袋子裡取出一種紡織品，然後把它放在適

當的卡片上，開心得很。

　　我二月問回到道曼中心，我們的成功使他們更加對黛琵熱心。黛琵現

在差不多三歲半大，我們如法訓練己有半年之久．這個期間之內．她的變

化多麼顯著！她的眼睛水汪洋地發着光輝，笑容歡樂勝於往昔，表情機靈

活潑。用起手來，好看得多，也準確得多。她爬行的時候也多少用雙腿。

　　中心認為爬行與匍匐之間有有區別。爬的時候，孩子的肚子緊貼着地

板，同時臂膀拖動．用雙腿推動着身子．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動。匍匐時，

孩子的腹部不接觸地板，左臂前伸，右腿向前推動．然後換一隻臂和腿向

前推動，如此周而復始逐步向前。匍匐以前先得學會爬行。因之黛琵在這

個階段，每天大部份時間花來爬行，爬行、多多的爬行。

　　這時我更需要孩子們的幫忙，因為談到想做一個使黛琵肯待在地板上

的遊戲，孩子們可要比我強得多了。派蒂可以捉迷藏，瑞基演習作戰，温

蒂扮演隧道，貝蒂變成了鱷魚先生。只要我們有勇氣能夠忍受滿車沙子，

我們就帶黛琵到沙灘去。貝蒂、派蒂、瑞基和我四個人從沙灘到水面來回

做爬行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