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販的奏鳴曲 - 筆記阿本的人間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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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販的奏鳴曲

2017/12/05 00:56:17瀏覽2425｜回應14｜推薦120

菜市裡，有魚販利用漁港拍賣漁獲方式，在一般菜市消費眾面前叫拍了起來；他們經常三人一組，叫拍者將數條魚一股腦兒丟入魚簍子裡，五百、四百、三百… 價錢依次遞減，直到有人舉手標下，另一個魚販連忙裝貨收錢，第三個魚販則迅速將另一批魚給補上檯面，默契般的節奏似一段生活奏鳴曲。

可想像靈魂人物是主奏小提琴的魚販，起承轉合，抑揚頓挫，唱作俱佳，琴音一會兒低訴，一會兒昂揚，一會兒煽起全場聞聽者的情緒來到頂峰，紛響應主奏安排的食料與價錢，舉起他們的左右手，掏出他們的新台幣 ; 魚簍子霎時由一簍，而加碼成數簍，甚至十數簍，一個階段的交易可能是數百或數千元，也可能反應低迷而交易歸零 ; 若成交的面向大好，第二個陪奏大提琴的魚販開始以穩重、低緩的琴音以安撫躁動的交易秩序，他負責冷靜且流暢地裝貨，緊接著取款、交貨 ; 雖是幫襯角色，卻是任重道遠，收了錢才是真師父。

第三個長笛陪奏者笛音悠揚、曼妙、輕快如森林的精靈般，所有後勤的補充與檯面之鋪陳全靠他的機敏與運籌，也可以說是全場的化妝師與點睛者，神來一筆，引領觀者屏息以待，下一回合之憂喜與成敗在此一舉。

待大提琴安撫完畢，長笛的鋪陳在次回合引起注目後，小提琴音這時劃破天際，橫空出世，他在告示全場聆者，他才是主角、才是老大，曲音之迴盪，曲目之終結，得全靠他小提琴說了算。亦即此，現場原先的嘈雜立時靜下，聆者的情緒開始被奏者幾近完全收服，見他如泣如訴，見他溫婉如詩畫，待一切已然迷醉，欲死生相許，而他竟於此刻逆轉直下，發出現實條件，而條件往往就是五百，或一千的對價，買不買單 ? 不買則琴音不再侍候。此時全場開始交戰，在買與不買之間。

買吧 ? 舉起手吧 ? 見猶豫的多了，主奏的小提琴霎時以提振之琴音 :

『四百 ! 』

『好吧，三百 ! 不可能再降了 ! 想吃好魚的趁現在 ! 』

這下子引起了騷動，有個老婦睜大眼睛，呆楞著舉起她的右手 ; 這一起奏不得了，幾個歐里桑、歐巴桑連忙跟進，有猶豫者開始躁動不安起來，怕是今日買太多了，怕是再不買就被搶光了，於是右手捏著拳頭，左手摸著口袋，上下兩排牙齒狠狠交磨著 ; 待一切又來到水火頂峰，大提琴的安撫逐漸揚起，現場的情緒慢慢獲得收斂，接著兩個陪奏者又是裝貨收錢，又是輕快鋪陳，熟練地迎接下一場風暴。

我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微觀細處，雖然也曾捏了拳頭摸了口袋，所幸終能以平靜戰勝物欲，這對向來喜食魚類的自己算是不容易。我後來再觀察到一處更不起眼的角落，這角落站著一位似乎更能平靜的老者，矮壯，鬚白，髮稀，容貌圓潤裡透著紅光，微微笑著。

我趨前問道 : 『歐里桑嘸買魚 ?』

老者笑得更神秘 : 『比較新鮮的貴，冷凍久的不新鮮的吃不完，白浪費。』

『但是您站這兒看很久吧 ? 』

『就是看一齣戲，看趣味啦 ! 』

老者看戲的說法與我的音樂會說法，竟是十分接近，聽後我啞然一笑。想起陳繼儒那幾句 ~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曲終，我提著一袋蔬果、一條烏魚，從容返回了家。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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