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年前，照例到量販店辦年貨。遇上大塞車，耐著性子，在深夜的車海中匍伏前進。

內湖燈火通明，誰叫這裡的大賣場密度第一。停好車，進賣場，人更多。

自從不跑量販店，逛大賣場的機會隨之下降。一段時間沒來，大潤發居然賣起了名牌球鞋。一雙一千五，應該對提高客單價貢獻不少。

人潮擁擠，摩肩接踵。年的氣氛不缺，卻沒有逛的興致。

第一次以母親、弟弟、男友、我，四人組合來到這個過去很熟悉的地方。

對我而言，沒什麼可買的。人越多，越懶得逛。什麼也不缺，只買了一包早晚用得著的衛生棉。

主要是因為他說，過年了，要買點零食，看電視的時候吃。

還有，一年當一次姐姐的我，惦著要幫平常不見面、轉眼就長大的弟弟添新衣。

前年初二，妹妹帶著他搭捷運到淡水。男友、妹妹、我，三個大人加一個國中生，四人隊伍在英專路轉啊轉，聽著我為連鎖店錄的┌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促銷帶，買下幾件衣服當作新年禮物。

去年，京華城，有姊弟三人的足跡。青少年話不明說，心意難測。總之，隨他喜歡，畢竟衣服是他在穿，一年只當一次的姐姐，讓他高興就好。

今年，他上了高工夜校，照理說是白天上班、晚上上課。卻聽說班沒上，每晚在電腦前玩遊戲。這不是我為他買電腦的初衷。

但他有他的人生，姐姐說的話，不是耳邊風，相去也不遠。

身為同母異父的姐姐，能做的很有限。除了一年一次的紅包，無法給他太多。

16歲的孩子，真的只是孩子。要他體諒父母的無奈與辛勞，要他認清環境的現實與殘酷，要他規劃自己的前途與未來，似乎都太為難他了。

看著他青澀的臉龐，我不忍心。

一個孩子，腦子裡想的只是：明天要跟同學去打球、晚上要去放鞭炮。即使嘴裡沒說，心裡要的是：新手機、新球鞋、新衣服、新髮型。

不忍的是，青春的他，並不知道，如果他不努力，他將無法脫離貧窮的惡性循環。除非有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剛好砸中他。

不忍的是，這想法殘酷，卻貼近真實。

男友說我想太多，事情沒那麼嚴重。

他還那麼小，何必承受這些？那是他的人生，我何必庸人自擾？

我多希望男友說的對，是我想太多。

環顧四周，我想起，同一個地方，我和我的摯親，在不同年份，來到這裡。

曾經，推著購物車的是奶奶。看到各種生鮮熟食，她睜大眼睛、東張西望、興味十足。

曾經，躑躕在一個一千多元的睡袋前，猶豫著是否要為四個小孩各買一個的是姑姑。巴西也有大賣場吧，只是沒有家鄉的味道。

最常一起逛賣場的是男友。我清楚他留連在哪一區、喜歡買哪些食物，如同他知道我習慣拿上幾包衛生棉、點餐必點茄子堡。

人來人往的大賣場，他一下就不見了。找到他的時候，居然在玩具區，手拿一個麥當勞的玩具看得入神。┌妳看！可以做成薯條耶，還有漢堡！哇，好有創意喔！┘

一會兒，他又找到一個牙醫診所的玩具，補牙、鑽洞，樣樣自己來。再次看得著迷，巴不得買一個回家。

媽媽說，這個男人，有超乎常人的童心。

倒是和妹妹一家人很少逛賣場，反映出各有各生活圈的事實。

從小一起過年，姊妹倆是奶奶每年年貨採購的主要消費者。如今，記憶中的香腸、臘肉、木耳、滷牛肉和紅蘿蔔的味道，隨著爺爺奶奶不在，永遠地消失了。

相依為命長大的兩個人，各自在不同的客廳過年。一個家，散了。另一個家，有了新成員。

聚散之間，小的長大了，大的變老了，老的沒有了。

明年此時，我會和誰一起辦年貨呢？每個人的發展又如何呢？現在困擾著我的難題，都解決了吧？媽媽會過得比較順遂吧？弟弟會比較開心吧？妹妹會更快樂吧？

我和他，會有後續發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