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色戒好幾天了，餘韻繞在心樑上，久久不去.....

如果爸爸能等我到現在，我們會一起去看這部電影。他一定會梳著像電影裡梁朝偉一樣的髮型，把頭髮全部朝後，油油光光的。他一生都梳著這樣的髮型。

如果是現在，我們就能好好的聊聊抗戰的事情，他年輕時的故事，我會很有興趣的。小時候，他說的也多，但我聽不懂、也記不住，心想記不住也不要緊，反正這是大家共同的記憶嘛，以後問誰都會講給我聽的。

後來，我不再留什麼勾起記憶的東西了，重要的沒留下來，不重要的也不需要留了。

上海人的確是活在麻將桌上的，小時候家裡三天兩頭打牌，最多的時候開到三桌。牌桌上的情景跟電影裡頭演的一樣，一定會有點心跟戒指。蔡康永說，他到年紀很大了才知道，不是每個同學家裡都天天打牌。聽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笑了，不是笑他搞不清楚狀況，是笑原來不是只有我這樣以為。

媽媽喜歡收藏戒指、項鍊、手鐲，但不是閃閃發亮的東西她都喜歡，要真的、貴的。

胡叔叔追求她的時候，很懂得怎麼討媽開心，三不五時送個珠寶首飾給她。我心裡不以為然，為什麼愛情用金錢來衡量。是王佳芝讓我理解了我母親。

母親中風以後，把所有的首飾都放到我那兒、要我保管。有時候心血來潮，會指名其中幾個，要我拿去給她看一看、戴一戴。

保管珠寶這件事令我非常痛苦，我是完全不跟首飾打交道的女人，家中一樣貴重物品也沒有，忽然家裡要藏放這些東西，令我十分忐忑。遇到母親點名要看誰誰誰的時候，我更是抓狂，不管她描述的多麼清楚，我卻一點也想不出來她要找的是哪幾樣。最後我只好整個袋子提過去，全部倒出來，讓她自己找。

我可以感覺母親對這些首飾有很深的感情和喜愛，她在把玩她們的時候，其實很少讚嘆首飾的本身，而是連結到一個人、一件事、或者一個節日。

現在，母親的記憶一點一點消褪了，不再提起她的珠寶，我確信她再也不會想起她們了。今天，我把她們都變賣了，換回來十萬塊台幣。母親一生當中的幾個歡樂的時刻，換算起來，可以讓外勞照顧她五個月.....

重感冒的午後，夢中想起爺爺奶奶，醒來看到好友的色戒餘韻。

她的餘韻，和我的多不同。

上回去看老太太，她和外勞處得可好，一老一小的笑聲，迴盪耳邊。

好友笑著說，「我媽是最活在當下的人。」是啊，相聚，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