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老人所燉藥雞，居然已歷一晝夜的熬煮工夫，莫怪昨日要百里加水添柴，看來老人顧著這水火定是一夜沒睡。「老劍仙，這藥雞已燉好了嗎？」百里故問道。老人笑言：「是可以了，等會待它回溫，便可開甕斟出，你且稍待一會兒。」百里不知其故，又問：「這..東西是要給我吃的嗎？」老人微頷，「為啥要吃這個？」百里不明所以，老人接著道：「百里，醫書上云：『男子十六天癸至』，你今年紀業已十五，服此湯藥正其時也！」老人接著去取木槌，沿甕蓋身之接縫泥封處輕敲下封泥，將蓋小心掀開，一時奇香四溢，信有里外之遠，令人聞之垂涎。

老人小心斟出湯液，斟盡適足一碗，細看甕內竟只剩雞骨、藥渣，其餘皮肉盡皆消化矣！「百里！將這碗湯藥飲盡，略事休息後，方去里外河邊挑水回來澆灌菜蔬，並將雞畜一一餵食竟，時間若允，再談劍術未遲。」「諾！」百里接過湯藥將之徐徐喝完，不一時，百里便覺通體舒暢，奇香似能從八萬四千毛孔釋出一般，「此湯藥不同一般，乃我獨創，其性溫純、不寒不燥，功在轉骨通筋，雄健氣力，對你日後行功大有裨益，不可輕忽。」老人仍閒坐簷下，在水煙徐吐而出後說著。百里稍事小憩，並呈上昨晚所寫心經與老人便挑著擔子提水去了。

　　逮老人吩咐之事備辦妥當，百里便來到老人跟前，老人問道：「百里！你這心經寫得前後不一、後不如前是何緣故？」百里聞後，初低頭不語，頃而乃告前事，老人道：「值此之世，仍有你父風骨之士，已不多見。『虎父無犬兒』，你應當不辜負他對你之期許方是！」百里點頭稱諾。

　　「好了，你且早歸，明日仍來，我將開始教你劍術。」百里聞言，一掃心中昨日陰霾，歡喜收拾，不覺腳下輕快，一時身影便消逝在林中。

　　翌日，百里晨起，便覺通體溫熱異常，雙掌紅潤綿柔，動轉身手，輕鬆俐落更勝前時，心甚異之，便思：「老劍仙所言不虛，這藥雞果不尋常。」，這日百里跟父親一起上塾去，一如往昔，父親並不多語，但關愛之情盡在不言之中。這日，適好其父取《莊子》一書講述著莊子論劍那篇，這百里一聞有劍，便會神諦聽，但聞：「十步一殺，千里不留行」句，心甚慕之，神往不已。課中便將父親所述多作筆記，想於習劍有用，待欲拿去問問老劍仙。

　　五、

　　百里下塾後復來到老人住處，老人仍一如往常坐在簷下，逮百里來至跟前便叫他坐下，「看來今日老劍仙似乎不再叫我去做雜務，想是會教我劍術了吧？」百里遞過心經，老人看也不看就擱著，接著道：「你昨日喝了湯藥後有無啥覺受？」，百里略述其異，老人微頷笑著。「此後七天一服，待你服完七次，體質便算蛻變功成。」百里詫異的點著頭，「今天，我們就先來談劍吧！」，「好巧不巧，今日怎像說好似的，父親塾上才講莊子論劍，老劍仙亦復如是，莫非冥冥中的安排？」百里心下如此想著，「諾！」百里豎著耳靜聽老人說著。

此時，平野四寂，微風帶著村野獨有的氣息流動著，老人對少年的傳承正要開始。

　　「論劍有三，曰：『道、術、器』道欲明，術欲精，器欲工也。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方能近道。夫劍者，以道為基，以術為用，以器為輔。譬如大樹，道是根，術是幹，器為枝葉。若夫根深蒂固，則枝幹有所依附，故知欲為劍者，首在築基也。」

　　「百里，我上所論，你有何疑問可以提出來！」百里略思一會兒，便道：「老劍仙，那要如何築基？」老人聞說莞爾接道：「恆在日常裡下工夫！」「啊？」百里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滿臉疑惑，老人笑著謂道：「這事我已開始為你打點了，你無須擔心，只須依我所教便可！」「喔！」百里又尋思一會，只見他往行囊裡翻出早上所記，略述之，老人邊聞邊點著頭，口中水煙仍徐徐吞吐著。

　　「百里！所謂天子劍者，動輒取天下人之性命也；諸候劍者，攸關一地之民命者也；庶人劍者，縱橫數人之命而已。」老人停了一下，接著道：「此書中所謂三劍，乃以劍論王道，借譬而已，可見『道道相通』，其理不悖也。」至若『後發先至......』等語，待日後你為術益精，便可自行徵驗。」言及此，老人似有所悟，又道：「江湖上有一把儒劍，曰：『五常』，其以仁為柄，以義為刃，以禮為護，以智為脊，以信為鞘。此劍不決人生死，人卻死生相許；雖手中無劍，卻橫豎天地。故江湖上有云：『一把五常劍，善取天下人。』不論黑白正邪，莫不欽仰，其坐實武林盟主之位無愧也！人並封之曰：『劍聖』，他日有幸，你或許有緣得遇此人。」這是老人第一次向百里談及江湖之事。

　　六、

　　究竟老人和儒劍有何牽連？一向神祕低調的老人並無解釋，只教百里日後留心而已。百里初聞老人談及江湖之事哪肯罷休，便執拗著老人接續著說，老人沉吟一會兒，便又接著道：「百里，日後你若得行走江湖，有些人物必須知曉，與其應對進退間便可留心。在三十年前，江湖態勢上有著中聖、北魔、南仙、西尊、東真之分，當時魔、仙、尊、真四人互有爭鬥，江湖上為此動盪不已，遂在中聖斡旋之下，這三十年來方能相安至今。」老人說至此長吸一口水煙，老眼望著遠方，回憶在徐吐而出的紫煙淡去中，漸漸地清晰起來。

　「百里！世事如棋、雲波詭譎，江湖之險，即便是湖面如鏡，內亦暗流湧動。此須經一番磨練，方能體會，今番我點醒你，無非是讓你日後留心，少了吃虧。」老人此語似另有玄機、意有所指。「日後有機會再細說吧！」老人就此打住。只見百里聽得是渾然忘我，如痴如醉，竟一時回不了神。

　　「百里！我所謂：「道、術、器」乃一體無分者，藉器行術，由術合道，道在任運。若夫你能參透『道亦無道』之理，那你的劍將進入化境。屆時，『十步一殺，千里不留行......』將不過是劍之小道罷了！」老人接道：「百里，道不遠人，在日用間耳。然欲達其道別無途徑，道既蘊藏於術中，仍須從有入無，為術益精，精極則明，其訣總在於”恆毅”二字而已。」「咳......」，老人話至此，便起了身，稍事哈腰蹬腿，擱下水煙袋，便叫百里跟著走，二人走至離屋不遠空廣之處，老人語百里道：「我先傳你劍術功架，至於其中心法得由你去慢慢體悟。」，「諾！」百里應著。只見老人徐步走至前方五、六步不遠之處向東方立定，閉目凝神須臾，隨之兩眼垂簾，身形隨著雙膝微曲而低，老人略舉右足橫移至肩等寬處落下，隨著足跟落定，兩手便緩緩向前提起，動作極綿柔鬆緩，狀似無力，又似行雲流水連綿不絕，老人招式連貫打了約莫半刻，便垂手收足立定如起勢之前一般。

「百里，你就先學此初行功，此功名『太極十八式』，你等會見招拆招學，招式學全了我再教你配合吐納之法。」，「老劍仙，我看你此功法，綿軟無力，如何禦得了強敵？」百里心下生疑故問。「呵......」，老人笑著接道：「那好，你仔細看我再演一遍，看究竟前後有何不同。」

─欲知詳情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