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我的視力衰退，去一家A眼科診所看診。這家診所在我年輕時就常光顧，後來我搬離此區，現在得轉搭公車才能抵達，因為信任它，遠就遠一點吧！

不料檢查結果，不是近視加深，而是白內障。那時我才54歲，醫師說需手術，我猶豫了。我突然想起年輕時給一個老中醫看病，他已眼盲，把脈後寫處方簽，需有旁人代勞，因醫術頗佳，病患仍絡繹不絕。他本來耳聰目明的，是在七十多歲時，白內障手術失敗。

我把我的想法告知醫師。醫師說現在手術技術已進步許多，改用超音波乳化術，摘除混濁的水晶體，換上透明人工水晶體，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都能成功。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原本以為二十年後才要面臨的問題。醫師說，既然如此，橫豎現在大致還看得見，就先點眼藥水防止惡化吧。

過了三年，視力更模糊，連電視字幕都看不清，十分困擾。同事聚會時，一個說他剛動完白內障手術，很成功，眼前景物一片光明、清晰。我打聽是找哪家診所開的？他說是B眼科診所，我捨棄A診所，充滿期待地前往B診所。

果然門庭若市，候診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輪到我。醫師說我右眼較嚴重，只需開一眼即可重現光明，而且終身受用。他要我選擇開成200度或300度，由於我左眼850度，若選擇200度，以後會視差過大，所以我選擇300度。

約好某天下午三時半手術，可提早半小時過來，手術時間約15分鐘。當天下午竟然有十四位要進行超音波乳化術，我排在第十一位，好大的陣仗，「待宰的羔羊」裡，我大概最年輕，候診時我坐立難安，其他老先生、老太太都好整以暇，有些還在玩手機，真令我傻眼。

手術結束戴上眼罩，看來一切順利，約兩個月後配鏡。診所護士就配300度近視眼鏡，戴了幾天，發覺仍然模糊。回去找醫生，問他是否手術失敗，能開第二次嗎？他突然面色一變說：若開第二次，效果不好。他把我的人工水晶體的片子拿給我看，並說他裝置的人工水晶體透明清亮。他懷疑我是否有黃斑部或視網膜的問題，經過散瞳後，他仔細檢查一切都OK，他認為手術成功。最後不歡而散。

接下來我六神無主，女兒說某家眼鏡行的驗光很不錯，叫我去試試。驗光師果然動作嫻熟，比B診所護士強多了。他驗出來我的近視應該是350度，配好眼鏡後視力恢復了，不論是電視字幕、遠遠駛來的公車車號，全難不倒我，看書也都清晰無比，毫不吃力，終於大放光明，多日來一顆沉重的心消失了。驗光師說這種事他見多了，你只是差了50度，有些差到兩三百度的都有，其實B診所的手術算是成功的。我內心不禁嘀咕：何以醫生不會想到是度數的誤差，而一味很相信自己就是剛好開成300度呢？

過了六年，這隻手術的眼睛又逐漸模糊起來，令我忐忑不安。我不可能再回去找B診所，因為我已不信任他。我發現住家附近的C診所，雖然貌不起眼卻門庭若市，不妨去試試。醫生檢查後，很快確定是白內障復發。也就是白內障手術是將混濁的水晶體移除，會保留水晶體最外層的囊袋，以支撐住植入的人工水晶體。但有患者的囊袋在術後若干年會逐漸出現纖維化、變得混濁，視力再度模糊。醫師說只要簡單的雷射手術清除纖維化造成混濁的囊袋，即可復原。

我原本就膽小，這一聽又傻住了。我說貴診所有這設備嗎？他說有，五分鐘後立刻做，沒想到只需幾分鐘就完成，一點都不痛，重現光明。這個手術太好了，不必約時間，不必術前很多天就開始焦慮難安。

我的一個朋友，兩年前也罹患白內障，因為無家人陪，他想就在住家附近D診所手術較方便，不料踢到鐵板。

他手術的前一位患者失敗，輪到他時，才躺下不久，居然聽到一位老護士正在教主刀醫生儀器怎麼操作，這也太扯了吧？醫師本來是要將朋友開成零度，卻開成遠視。事後他竟可以看到天空很高很小的飛機，一清二楚。兩年後白內障復發，找回D診所。醫師也給他雷射，依然模糊。他去找A診所，不料該醫師竟不願收拾爛攤子，並說雷射僅健保給付一次。朋友說，那我就自費沒關係，醫師仍不願意做，請他自己再找回D診所。不料D診所醫師竟說：「我雷射手術已完成，你還要我做第二次雷射嗎？小心會打破你的視網膜喔！」嚇得朋友落荒而逃。

我把C診所的地址告訴我朋友，他去了，同時將這些委屈原原本本說出。醫師不但肯收拾殘局，還說第一次雷射雖然失敗但做第二次雷射，健保仍有給付，只是申請到的錢比較少而已。果然十分鐘後，朋友的眼睛重現光明，他非常感謝C診所醫師的妙手回春，同時也很感嘆，D診所門面豪華，地理位置佳，C診所門面簡陋，又在市郊，地點偏僻，以後不可「以貌取人」，尤其是做手術這麼重大的事情，實應多方打聽，即使再遠，也要找術德兼備的好醫師啊！

更生日報2021.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