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田中的迷你國小

通天路旁一望無際的水田

校園中的三用日晷

淡淡的三月天，天朗氣清，氣溫23℃，很適合郊外踏青。

忽然想起，年輕時在一個濱海小鎮的國中教書。一個假日，我騎著學生的單車，載著學生，做家庭訪問。我奮力地踩著單車前行，那是一條四、五米寬的鄉間小路，兩旁都是水田，種著稻秧和芋頭。那條路叫「通天路」，筆直而細長，遠望似無盡頭，也許盡頭就是天吧？那天，氣候異常的好，何止風和日麗、陽光和煦，就連天空也清朗見底，毫無渣滓。

算算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這條路還在吧？我google了一下地圖，果然還有，說走就走，偕妻一起出發。

搭公車，轉車，再轉車，近兩個小時後抵達。想起來了，越過平交道右轉就是通天路。還是這麼筆直細長，只是水田間多了不少豪華農舍，一望無際的水田裡，多了幾間工廠，陽光依然溫煦，海風獵獵。也許氣溫屬常溫，風並不刺骨，反而有些沁涼。走著走著，前方霧氣迷濛，昔日的清朗不見，應該是空汙的緣故，心裡有些許惆悵——最美的風景也有時效性？

妻說：「還記得有間迷你國小，我那次的家訪，多數學生就是這間國小的畢業生。有次家長請吃拜拜，騎機車載我去他們家，經過這間學校，再去看看吧！」我們詢問路邊一家鐵工廠的師傅，他停下工作，很熱心的指點我們路線，原來回頭走，一棟道路旁的透天厝，樓頂有水塔的那間，旁邊一條近似田埂的小柏油路，右轉進去，再問其他人。

轉進來，眼前景色更明亮動人。海風在我耳畔獵獵作響，前方遠處一戶農家前，有個婦女發動機車正朝著我們的方向行來。我們正對著前方的岔路而無從選擇時，她的適時出現，正好能給我們指點一條明路。揮手攔下她：「請問，xx國小怎麼走？」這位婦女騎士，帽子、口罩、袖套，全身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兩隻眼睛。她停下車來，很熱心地告訴我們，從前方的第二條岔路走一段，再右轉。我說前面只有些零星農舍和一望無際的水田，學校在哪？她指著一戶農舍說，這戶住家再過去朝遠方看，喏，有一棟二層樓的藍色建築，那就是國小。我們向她道謝，她疾馳而去。

轉入岔路依稀聽到狗吠聲，以前有被夠咬的經驗，使我有些猶豫，再前行好嗎？豈料後頭又傳來機車聲，原來那位農婦又回頭了：「我怕我跟妳們報錯路，會讓你們找不到。你們有開車來嗎？這樣我可以帶你們過去。」「我們是走路來的。」此時已近正午，她說：「你們還沒吃午飯吧？」我說我們背包裡有。妻說：「前方的狗會追著路人嗎？」「不會，我騎車經過從不會追，我也怕狗。」我們再三點頭道謝，她終於放心離去。

來到國小藍色外牆下，聽到裡面師生愉快的對話，老師就像春風化雨一樣，滋潤著學童的心靈。

跟警衛說明我們是路過的遊客，想借洗手間方便一下，登記後入校。這真是一間迷你國小，每個年級只有一班，全校才六班。進到校園，正敲起下課鐘聲，午餐時間到了，孩子們一窩蜂擁至走廊，見著我們，都面帶微笑露出好奇的目光。一個高年級的女生，長得活潑可愛，對著我們大方地說：「客人好！」我趕緊微笑點頭回禮。

坐在校園一角，我們從背包取出早餐剩餘的飯糰和出發前切好的水果簡單果腹。廚房烹煮營養午餐的大嬸問我們打哪兒來？我們說從火車站走來的。「喔，那還好，運動運動，不錯喔。」妻發現校園中間有一個三用日晷，是台北市立天文台贈的，那是民國76年裝置的，上面還有台師大教育學院院長葉學志的題詞：「守時惜時」，日晷正指向約十二點一刻。這所偏鄉的小學，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回程海風從後面吹來，一路順風。今天的踏青是愉悅的，我本想看看40年前最美的風景，雖然因空汙和豪華農舍和工廠的增多而有些掃興，但見到熱心純樸的農婦和天真活潑的孩童四十年來毫無改變，所以這裡依然是我心中台灣最美的風景。

發表於更生日報2018.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