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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越台灣尾瘠,探問先民生活──恆春半島的風土、地景與古早產業的歷史行旅(上)
2012/11/09 19:46:27瀏覽1452|回應0|推薦1
──恆春半島的風土、地景與古早產業體驗行旅
這是劉還月的旅行中最獨特的一個,每一年只在陽曆新年期間辦一次,因此將視每年不同的假期,稱為新年旅行或跨年旅行。
為什麼新年一定要去旅行呢?無論我們過去的這一年過得如何,太過忙碌的歲月已經讓大多數的人,習慣只是讓生命交給時間推移罷了,年復一年日以繼夜的下去,不知何時開始也沒有結束,沒有回首更沒有展望,似乎只要日子能夠過下去就好了…。
也許這真的是現代人過日子的態度,但自古以來人們卻透過「年」,做為漫長年歲的不同段落,面對壞日子,人人都希望趕緊結束,至於未來的年歲當然是希望有好的開始,於是,結束和開始也就成了「年」最重要的價值。此外,人們還利用年來檢討自己、分享收獲…,並借著年適度地休息與調整,希望在未來的一年中,可以有更新更好的開始。
於是,我們選擇在新年假期中好好去旅行,就是希望好好利用這個假期,重新檢視過去的一年,為過去的努力與辛勞付出好好做個結束,並且成為超越新年的自我儀式。
劉還月人文旅行中的跨年旅行,始於2004~2005年的長濱的加走灣遺址與Payuma的卑南部落,2005~2006年我們曾和漁人一起在蘭陽溪口捕抓鰻魚苗,2006~2007年,我們在台三線,尋訪墾拓者的腳跡,2007~2008年,我們尋訪台灣東海岸的史前的文化,以及史後的民族,2009年的主題是東南台灣的大地寶藏與遷徙民族的故事,2010年因八八水災的變故,我們重訪災後的土地與四社族群,2011年我們到了雲林平原,探訪海岸線的百年變遷與產業興衰,2012年則再次重回蘭陽溪口,陪著捕鰻魚苗的人們在海水中,渡過冰冷的跨年夜。
眼看陽曆年又將到了,這個跨年有四天的假期,因此我們的跨年旅行也是以四天為期,希望以這個較長的假期,透過歷史、地景、族群、產業、生態…等多方面,重新認識我們以為熟悉,卻是異常陌生的恆春半島。
我們將透過四天的旅行,穿梭在恆春半島的歷史、人文與自然的現場中,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主題:
2012年12月29日,旭海人燒蚵(螺)灰的歲月。
我們的旅行將從高雄出發,先深入社寮溪口,重探牡丹社事件的古戰場,以及遺留在車城地方的古碑,然後深人石門、牡丹,來到旭海,跟著當地的婦女到潮間帶撿拾蠑螺,然後開始燒蚵(螺)灰的實作體驗。
2012年12月30日,港仔的沙丘與人民傳唱的恆春民謠。
這一天將從賞旭海的日出開始,早上最重要的是取蚵(螺)灰的工作,有經驗的燒灰者懂得什麼灰可以和檳榔入口,什麼樣的灰只能拿來糊牆壁,我們還將利用時間到港口去試划漁人們新製的古式竹筏。下午我們將離開旭海,目的地是港仔,當然不能錯過沙丘地景,同時更要拜訪在地的恆春民謠老師,不只聽他說故事,更要聽在地的歌聲。
2012年12月31日,穿越出風鼻的最後一段海岸線。
長久以來,媒體總是不斷報導台灣唯一還沒被公路接上的海岸是阿朗壹古道,其實這只是一知半解的錯誤,阿朗壹古道之南,從九棚到佳洛水的這段出風鼻海岸,不是路徑更長,通過的灣與岬更多,且有更壯闊動人的地景,更重要的是這段海岸位於國家公園之內,一般人沒有申請根本不得進入,因此根本不會出現「遊人如織」的情景,送走2012年,就讓我們共同走過出風鼻海岸吧!
2013年01月01日,後灣珊瑚礁岩的煮鹽記事。
2012年的跨年夜,我們將到西海岸的後灣,在黑貓姐的民宿過一個珊瑚礁岩岸的跨年之夜,天亮之後,我們再一起去取海鹵,學習先民們取海水煮鹽的古老技藝。
有鹽才會有味道,希望每位朋友的2013年,都因為我們努力的經營,特別豐富且有味道。
2012年12月29日(星期六)
07:00 高雄後火車站集合報到
旅行的隊伍立刻就要出發了,遲到的人,是誰放棄了你?
08:40 八八快速道路轉國道三號南州交流道下
我們將取道國道一號往南,再轉八八快速道路往東,轉入國道三號後在南州交流道下,再沿台1號公路往南,直抵車城鄉,車城是牡丹社事件日軍的登陸地,在地也保有許多文物史蹟。
車城福安宮的碑石
對於車城福安宮,太多數人的印象都是:「最大的土地公廟」吧?
我從來不曾因此而心動過,研究民間信仰多年,我深知土地公是有位階之別的,不是廟蓋得大就代表祂的地位高。
直到我讀到大清帝國派福康安到台灣來鎮壓林爽文事件,竟和這座廟的歷史連結起來,我才開始在乎這座「大廟」在恆春半島上所扮演的角色:林爽文的故事起於清乾隆五十一年(西元1786年),年底十二月鳳山縣的莊大田起兵響應,勢如破竹攻陷鳳山城。清廷為了「平亂」,第二年派海蘭察、福康安調集大軍渡台,乾隆五十三年間,福康安為勦捕莊大田,率大軍一路追剿到柴城(今車城),將莊大田困於瑯嶠,最後順利地將之逮捕歸案。
地方流傳的故事中都說柴城的土地公曾經被皇帝敕封過,因此可以頭載官帽,身穿龍袍…,但這可不完全只是民間傳說而已,當時福康安駐紮過的土地公祠,雖只是間小廟,卻助他順利討平逆賊,事後乃奏請乾隆破格褒封,賜「福德正神」冠一頂、神衣一件,福康安更勒石一方為誌。
這方碣碑也就是現被嵌在廟三川殿前右牆轉堵上的「嘉勇公福康安頌德碑」碑,石碑高108公分,寬56公分,上面刻了一堆歌功頌德之詞,最重要的就是是告訴世人,有兩個重要的清代大官參贊大臣一等超勇公海(海蘭察)和欽命大學士公中堂將軍嘉勇公福(福康安),曾經為了「剿捕林爽文莊大田追兵到此勒石」。
無論當時的海蘭察和福康安官威有多大,只要事過境遷、人事成非,就沒有人會在乎了;但柴城的重要交通樞紐地位,卻只會隨人們和恆春半島的往來密切而更顯得重要,留在廟三川殿前左牆轉堵上的「劉明燈統帥過福安村提名」碑,則為柴城福安宮的重要地位,留下另一段證據。
高108公分,寬56公分的「劉明燈統帥過福安村題名碑」,說明劉明燈統帥曾經到過福安村,官拜台灣鎮總兵的劉明燈,南下的目的地是瑯嶠,任務是處理發生在清同治六年的美國商船「羅發號」擱淺事件。
發生在二月的「羅發號」擱淺事件,船破於七星岩附近之後,倖存的船員雖來到獅龜嶺海岸求生,卻被龜仔律的原作民殺害,清廷的態度是不予理會,惹得美國人大為不滿曾派出二艘軍艦抵台,卻也無功而返,到了八月,駐廈門領事李讓禮再度來台並直下瑯嶠,台灣鎮總兵劉明燈才領統兵駐進恆春半島,歷經漫長的對峙與談判,好不容易在九月底,美國領事李讓禮、英國通譯必麒麟、住在瑯嶠的漢人、滿清知府(兵備道)吳大廷、台灣鎮總兵劉明燈以及瑯嶠十八社大頭目卓杞篤,正式締結了「南岬之盟」,官方保證原住民將不會再殺害西洋船舶海難人員。
「南岬之盟」結束之後,劉明燈於北返的途中,勒石於柴城的土地公廟,也就是現今嵌在福安宮三川殿牆上的「劉提督碑」。
誰在射寮灣登陸?
射寮灣又被稱為柴城灣或者是瑯嶠灣,是一個呈不工整半月型、海底平淺、沙質細緻的海灣,更是柴城最大的海灣,灣內也是四重溪和保力溪的出海口,灣北有珊瑚礁岩,灣南皆為珊瑚裙礁,使得這個北起於海口,南止於龜山頭的不對襯海灣,為恆春半島西岸少數沒有暗礁,又浪平、風靜之地。
清同治十年(西元1871年),琉球王國的船在八瑤灣失事,船員54人慘遭原住民殺害,日人以這件事情為藉口,在次年派了當時擔任陸軍少佐,後來卻成為第一任日本台灣總督的樺山資紀以及第四任台灣總督的兒玉源太郎…等人,假扮商人來到台灣,目的是蒐集情報,第三年再向清廷交涉,卻得不到結果,日本乃決定出兵台灣,清同治十三年三月,陸軍中將西鄉從道乘高砂艦,率日軍三千六百餘人從長崎出發,直撲台灣,五月八日射寮灣登陸,主要是想利用四重溪上溯,直抵牡丹社的大本營,迫使南台灣的原住民降服。
這場從射寮灣開啟,打了三個月的戰役,最後迫使牡丹、高士佛、女仍三社人投降的入侵戰爭,日本人所有的後勤補給,都是由射寮灣上岸的,因此日本人還在附近的後灣聚落,設置了駐兵營,做為調度部隊及補給食物的指揮中心,可見得這個海灣,在日人進攻牡丹社的戰役中,扮演著多麼重要的角色。
牡丹社事件之後,地勢開闊的射寮灣也沒有太多人會關心,只是按四季變化而生滅的河口沙嘴地形,從在都不會忘記在那個季節該扮演什麼角色,夏天時開闊的出海口,入冬之後逐漸被河沙淤積而堆成沙嘴,就像吵了架嘟起的小嘴一般。
漁人也是這個海灣最重要的主角,淺灘的沙底海灣,雖然只能放放小型的定置網,或者撒一撒八卦網,漁獲也不會太多,卻足以讓漁人加一些菜,因此只要是正常的天候下,寧靜的射寮灣,總是不會少了靠此營生的人。
河口的小海灣,你還能看到的可能就是民間信仰中,各種神明、各類儀式的收或放之地,幾次來回射寮灣的經驗,就看到有人在這細緻的沙質海灘上召兵請神,也曾遇見調兵驅煞的法師…,有一年,我在四重溪出海口的沙嘴上,遇見了殘敗的五營燈,像是不斷地在質問我:為什麼人類用完了這些東西,就再也不屑一顧呢?
老祖庇佑的射寮庄
瑯嶠灣最早的名稱則是「魚房港」,也就是西洋人所稱的「Expedition Bay」。小小的海灣其實包括了兩條河,稍北的四重溪,出海口的沖積平原上建有名為「柴城」的聚落,也就是現今的車城;稍南的河為保力溪,出海口的聚落在河左岸,名為射寮庄,是一個清乾隆初年,福佬移民才落戶開拓的小聚落,會在這裡落戶的人,都必須學會捕魚的技能才得以維生。
就如同台灣大多數小河的口岸,並沒有太多的機會寫下歷史,這個小小的聚落卻因為身處特殊的地理環境,而和浩瀚的台灣歷史有了奇妙的連結。
射寮庄留下的第一段特殊的台灣歷史,便是清代中葉,原本分布的台南到屏東平原上的平埔族人,長期受迫於漢人不斷入侵的壓力,被迫往台灣的後山遷徙,流亡的過程中,走陸路的人大多繞道恆春半島而行,射寮則是進入這個半島的第一站,許多平埔族人因而選擇在這裡定居。
位於聚落中心,門牌為射寮路九號的江夏堂黃氏公厝,表面上看來會以為是漢人的祠堂,祠中的正位供奉的是平埔族人信仰的老祖祀壺,右側還奉有老祖的金身(神像),事實上,這間公厝更是半個社寮人的信仰中心,許多族人仿漢人的形式,用紅布製香火袋,上書「老君老祖香火」,或者帶在身上,或者掛在車上,無論那一種形式,其實都說明了這個小小的聚落,不少人的身上,依舊鮮活地流動著平埔族人的血液。
射寮祭祀老君老祖的地方,並不只是黃氏公厝而已,射寮有句地方俗諺說:「射寮鬧熱龜山腳」,點出早期的射寮庄,最熱鬧的祭典是庄尾楊家奉祀老祖的「跳戲」。
門牌號碼是射寮路145號的庄尾楊家,早期仍有「乩花」主持每年元月十五日的「跳戲」時,是整個射寮庄最盛大、隆重且熱鬧的祭儀,因此才會出現「射寮鬧熱龜山腳」的俗諺,射寮的庄尾正在龜山腳下,可見庄尾老祖在早期的重要性,到了今天,不僅失去了祀壺的形式,改成了一塊木雕,神龕上的主神更換成了太子爺,每年最熱鬧的祭儀,不是正月十五日的「跳戲」,而是九月初九日太子爺聖誕千秋的「扮戲」(請野台戲或布袋戲演出)。
從「跳戲」到「扮戲」的過程告訴我們,平埔族人逐漸失落的是傳統的祭儀,如今的射寮已經沒有幾個人願意面對這段歷史了,留在部落裡的百年莿桐樹,再也不會是平埔族人新年的表徵,最多只會是國小鄉土教學考卷中的一題吧?請問:「百年莿桐樹代表那一族的文化?」,你的答案又是什麼呢?
和社寮連結在一起的第二段歷史,當然是清代末葉的「牡丹社事件」。
清同治十年,琉球人在八瑤灣被殺之後,日本人便以保護藩屬的理由向清廷交涉,卻得不到回應,因此積極策劃攻台;清同治十三年三月,日本派出樺山資紀偕同海軍譯員水野遵到高雄以南至恆春南灣一帶的「生、熟番」實況調查,當時就來過射寮庄,確認龜山可為上岸後的屏障,五月六日起到二十二日間,日軍就順利地從射寮、後灣等地分批登陸。
戰爭終究要結束的,留在登陸口岸的竟然只是些模糊的記憶,捕魚的小聚落雖然努力地用各種魚當成圖騰,卻也只能任網具高掛,低矮的房舍和空盪盪的巷弄間,總是懷疑這是那個時代的射寮?直到有一年落山風初起的深秋,小巷間迴旋著許多落葉,卻有人在燒垃圾,留下一些殘煙和灰燼,看起來特別的殘敗荒涼,我直接聯想到的竟是日軍登陸射寮,「討伐」後的殘景…。
似龜之山如鍋底
牡丹社事件中,率領大軍攻台的是日本陸軍中將西鄉從道,他們在射寮附近的海岸登陸後,立即決定以龜山腳做為駐軍地。
在台灣歷史中總是被寫成草率攻台的牡丹社事件,在日本當局卻是一個縝密的計畫,他們先派了樺山資紀和水野遵到南台灣進行「生、熟番」的調查,發現恆春半島上的族群非常複雜,計有:「瑯嶠熟番」(包括了西拉雅族人、馬卡道族人等)、「瑯嶠十八社番」(日本時代被分類為斯卡羅族)以及「生番」(包括恆春阿美族、卑南族、排灣族…等),其中大部份的「蕃社」,對於事件的主人牡丹社、高士佛社族人,卻有矛盾心理,甚至是敵對狀況,彼此相互支援、結盟的機會不大,日軍確認沒有後顧之憂,才決定要遠征台灣。
從日本來的遠征軍,該在那裡登陸,又該以那裡做為後勤補給中心,當然也是經過調查的,牡丹社和高士佛社都較靠近東岸,日軍卻放棄在這裡登陸,主要是看中西岸的海灣開闊平坦,又有許多漢人的聚落,可以成為日軍的補給之源;西鄉從道率大軍順利登陸之後,便以射寮灣西南境的龜山為基地,開啟他在台灣的「討伐」事業。
海拔約僅七十二公尺的龜山,位於保力溪出海口左岸,後灣聚落的北境,是一處山頂平坦、外形若如龜之浮游的獨立山丘,但看在排灣族眼裡卻像是一把倒覆的鍋子,因此就以「鍋底」之名來稱這座小山。由於視野開闊,可以三百六十度俯瞰四重溪、保力溪河口海岸以及恆春縱谷平原,因此日軍登台成功後,便以龜山做為觀測敵情的重要據點,軍事本營也設置在山下不遠的地方。其後清廷在恆春設治,更確認了龜山在軍事上的重要地位,屠繼善修《恆春縣志》載:「臨岸曰龜山,龜山之下,曰穀寮,沙平路坦,易於登岸。守西岸者,當以龜山最為扼要…。」
牡丹社事件結束不久,換來的是日本人正式領有台灣,首任總督樺山資紀以及第四任總督的兒玉源太郎,都曾經在牡丹社事件前,來到台灣擔任密探,他們都很清楚龜山的重要地位,這座小山也因此被列為軍事地區,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更在山腹間挖戰壕、凋堡,更令民間自挖防空洞,因此在短短的幾年間,龜山被挖成一座空山。戰後,仍被軍管了一段時間,直到二十世紀中、末葉,政府才撤除軍管。
如今的龜山已被墾丁國家公園列為景點之一,規劃有登山及山頂的環形步道,以及各方向的觀景台,東北角的觀景台附近同時也是龜山遺址的出土地,考古學家總是說:「龜山遺址出土的人形紋陶器,其紋飾相當特殊。另外,紋飾也看得到非常多的刻劃紋及圈點紋,在整個恆春半島,甚至台灣地區,這些陶器紋飾是非常罕見的。」只是這些被他們挖出來的東西,我們從來都不知道會淪入誰的手中,更別說想借來看看了?
只要天候不要太陰霾,四季都是遊龜山的好時節,一登上山頂,遼闊的視野自然會找出一幅幅的好風景,但如果是秋冬上山,滋味會更多一些,秋天時滿山的木鱉子正在結果,從開花、結果到果熟…,都是一連串的驚奇;入冬之後落山風開始肆虐,上山去領風當然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冬深時節,山上的山柚也都熟了,一棵棵黃澄澄地掛在樹上,彷彿是為了這蒼白的季節,添加一點點的暖意吧!
龜山頭出化石?
不管從那個角度看龜山,最讓人好奇的恐怕就是:為什麼在這開闊的河口沖積地上,會出現這座山勢均勻、山頂平整的小山呢?
位於後灣之北,保力溪出海口左岸的龜山,和南鄰的大平頂台地相隔不遠,且地質上都屬於珊瑚礁岩,因此有人認為龜山和太平頂台地原本是相連的地層,後來因地層的抬昇及河水的沖刷,才使得臨海的龜山形成獨立的山丘,四境又為低矮的河流沖刷地,自然使得龜山的形象更為突出。
上過龜山的人一定都很清楚,無論是山頂或是山腰,到處都可見到俗稱硓古石的珊瑚礁岩,事實上,組成整座龜山的都是這些更新世中期至晚期的恆春石灰岩地層,珊瑚礁岩並不只是隆起於地面而已,更一直延伸到海底層,因此龜山臨河以及臨海的兩面,都可看見裸露的海岸階地。
所謂的「更新世」,指的是地質年代,距今約二百六十萬年至一萬年間,這段時間冰川作用最為活躍,發生一系列冰川期和間冰川期氣候迴旋,使得地殼的變動相當劇烈,許多生物因而被夾在地層中形成化石,這些生物化石,絕大部分屬於現有種類。
更新世中期至晚期,指的是一百三十萬年到一萬年前,此期間全球氣候和環境的變化尤劇,地層的運動也很頻繁,恆春半島上的珊瑚礁岩大多是在這段時期,歷經過隱沒、抬升…等交互作用,使得許多原本該位於海底的珊瑚礁岩,成了半島最特殊的高位珊瑚礁岩地景。
除了登龜山之外,我更喜歡的是遊龜山頭,這是位於龜山西北境,保力溪與海洋交會處的珊瑚礁小丘,從射寮聚落沿河道走到這裡,再沿海岸線南下,這是當地漁人的捕魚小徑,自然不會有太多觀光客打擾,這裡除了是冬深時觀賞保力溪砂嘴的最佳地點外,伏葡長在珊瑚礁岩上的水莞花,會以不同的姿色提醒您季節的不同,不大好走的漁人小徑,更可任您慢慢欣賞遭海水掏洗、切割出來的珊瑚礁岩海階,許多珍貴的夜光螺、嶸螺、扇貝、血蛤…化石,就都被埋在這些海階中,細細尋看必定不難發現這些為了和您相逢,存活了數萬年或是上百萬年的軀殼。
車城午餐
射寮灣一帶,最具規模的聚落就是舊稱柴城的車城,到了近午時分,我們當然要先用過午餐,再進入旭海,進行午后的燒蚵灰活動。
前進旭海
午餐之後,我們將走199號縣道前往旭海,沿途雖然會經過統埔、石門…等和牡丹社事件相關的地方,但一方面年前的旅行才走過這些地方,再加上時間也不允許,因此我們只能在車上解說這些地方的相關史蹟,遊覽車將直接開抵旭海。
誰建了旭海部落?
每一次面對旭海,總是用想念來超越,畢竟,那是一個用千重山疊起,再用一條細小又彎曲山路連起的世外之境,重山和曲徑每每讓人怯步,卻無法阻擋想念的飛馳…。
位於恆春半島東境,身處北有東源山、西有上牡丹東山、南臨牡丹灣山等三面環山,東則鄰太平洋的旭海部落,人口大多集中在旭海溪出海口的狹長谷地與牡丹灣海岸間,最早只是排灣族人的漁場,稱為macaran(馬查蘭)。
清領台灣之後,由於統治力量逐漸深入原住民的世界,加上漢人移民大量渡海來台,迫使得島內的民族在強大的壓力下被迫遷徙,macaran成了前後山交通的中繼站,前後有卑南平原的斯卡羅族、阿美族,南遷到恆春半島,以及台南、高屏等地的平埔族人,繞過半島流亡到後山,不同的族人在遷徙路上,一來害怕後面的追兵,同時更得提防山上突來的異族,因此大多匆匆去來,甚至沒有多少人注意過這個小小的沖積平原。
到了清同治十年(西元1871年)十月十八日,琉球船遭到颱風襲擊,一艘漂至台灣東南部的八瑤灣(今屏東縣滿州鄉九棚一帶),上岸的船員被族人殺死了,引發後續的牡丹社事件,排灣族人的macaran(馬查蘭),才被記錄在許多中外的文獻中,但因其近牡丹社,因此都被寫成「牡丹灣」。
清光緒三年(西元1877年),恆春知縣周有基奉命開通瑯嶠卑南道,全程總計213(華)里,出恆春城東門,過了八瑤灣走25(華)里便達牡丹灣,再行27(華)里抵阿郎壹溪…。
同年初夏,奉命來台查勘後山防線的督辦福建船政大臣吳贊誠,取道鳳山、恒春前進卑南,留在〈查勘台灣後山情形並籌應辦事宜〉奏摺中的文字,顯示了當時牡丹灣的荒蕪:「出八瑤灣,北至知本社百四十餘里中,皆一線海灘,環繞山腳;怒濤衝擊、亂石成堆。…」
日本領台之初,日方在恆春設立台南民政支部恆春出張所,瑯嶠十八社總頭目潘文杰被委任為「事務囑託」,主要是借要用總頭目的地位排解日治期間各社的反抗和糾紛,其後潘文杰還帶領日軍前往台東肅清清軍殘餘部隊,還在豬朥束社(今滿州里德)開設全台第一個「國語傳習所」…,潘文杰的作為不只讓瑯嶠十八社的勢力不再侷限於恆春縱谷中,更大幅擴張到卑南平原,成為半島最有實權的統冶者。
日本統治中期以後,將清代「番大租」次第取消,等於否定了瑯嶠十八社原本向其他各族的收租權,後來更將恆春地區排除在「蕃地」之列,半島上的瑯嶠十八社連同所轄的卑南族、阿美族、馬卡道族人,全都成了相同位階的「熟蕃」,原本有權有勢、足以號令各社的大頭目,頓時完全失去權利和角色。
日本人給了大頭目潘文杰至為崇高的地位,但對於他的下一代卻有天壤之別,第四個兒子潘阿別,雖然命他為滿州庄長,更頒給他八等瑞寶勳章,但失去了大頭目的身份和地位,連生計都得自行設法,承受著沒有人可以理解之苦的潘阿別,最後選擇的路竟是舉家遷居於海岸線上的牡丹灣。
少得可憐的文獻寫這段歷史都是輕描淡寫:「日據時代,住於恆春郡滿州庒豬勞束社住民潘阿別先生,為向外謀生,招募當地住民十幾戶,遷居此地,共同開闢地方耕作及放牧、墾荒等等,予以維持生活,歷後又有陸續遷入住民,集結成社荘…。」旭海福德祠的碑記沒有寫清楚的是:瑯嶠十八社大頭目的下一代,何以需要離鄉背井「向外謀生」呢?
沒有人可以探問過的是,決定離開豬朥束的潘阿別,選擇了牡丹灣這個小小的沖積地,要面對多少尊嚴的踐踏、歷經過多少內心的挑戰、安慰過多少悲傷的族人、付出多少勞力與心血…,才能在過往的虛榮與現實的生存遊戲中,取得最紮實的平衡點,開啟這個世外之境的歷史時代?
潘阿別來到了牡丹灣,在小溪畔建立了部落,竟也成了瑯嶠卑南道上的中繼點,南來北往的阿美族、排灣族、馬卡道族人,多多少少有一些就在部落的外圍落腳,使得這個部落愈來愈大,日本時代末期又有客家人、福佬人雜居其間,太平洋戰後,這個迎旭日的面東之海,也就成了旭海。
海岸燒灰的民族
四面環海的台灣,由於環境的得天獨厚,因此各地沿海地區都遺有燒石灰的文化,只是每個地方燒灰的技術與歷史不同,有的是漢人帶來的技術,有的是原住民遠古的文化。
不同的傳承自有不同的燒製條件與技術,一般而言,源襲自宋、元兩朝的漢人燒灰,主要的用途以建築用的石灰為主,材料包括:石灰岩、白雲石、牡蠣、蚌殼等,燒製的方法大多是借坡挖洞築窯,以柴草燒製,因此明朝詩人于謙才會寫下〈詠石灰〉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原住民大多採野地露天燒殼灰,採用的原料不同,所燒出來的灰用途也不一樣,用蠑螺、硨磲貝、大岩螺…等螺貝類燒成的白灰,可以用來包檳榔食用,如果是用牡蠣、蚌殼或者是珊瑚礁岩來燒製,由於口感不好且易傷嘴,大多用來做為糊牆壁的石灰。無論燒那些貝殼,由於規模都不大,並不需要建石灰窯,只要在海邊尋找一個避風處便可燒殼成灰,因此直到今天,恆春半島上的滿州、港仔、旭海以及台東的蘭嶼…等地,都還有人以這種方式,自行燒製自用或自食的殼灰。
為了要燒製石灰,族人平時就會蒐集不同的螺,主要的來源包括撈捕來食用的螺,以及海邊所撿拾到的螺殼,等到聚集一定數量時,大多會選擇在秋天,一方面天氣涼爽,同時東北季風還沒發威,多數人會儘可能一次燒足一年所需的量,因此每年秋風初起時,海岸邊常可見到忙著燒貝灰的人們。
燒貝灰雖沒有固定的組織,但也不是個人的行為,每一次都發要三、四人組成一個小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任務,有人負責去檢木材,有人準備其他用品,大家來到預計燒灰的海邊,有人負責將石頭排成一小漥地,並在旁邊排出矮窯牆,另外有人負責將長長短短的木材砍短,還有人負責依底粗頂細的原則,將木材架在露天窯上,木材的頂部是放置貝殼的地方,最上層還要覆蓋茅草、木屑或者是濕的大型葉子,如姑婆芋或野山蕉葉,以利形成悶燒的作用。
所有東西放置妥當以後,早年還要請巫師(尪姨)來驅逐會破壞燒灰的惡靈,並在附近四個角落插上打╳的樹枝或茅草,以阻擋不受歡迎的靈來到製作貝灰的現場,現在已經不再那麼隆重了,大都只由負責這次燒灰的人祭祀祖靈,請祖靈禱祝燒灰成功後,便可以在最底層點火燒貝灰了。
每一次燒灰大多要燒二十四小時以上,這其間除了要顏火之外,沒有別的事要做,等到柴火燒燼時,原本的貝殼有些會變成一塊塊白色的塊狀物,有些會呈現除了色澤變白之外,外形及大小幾乎完全沒有改變,燒灰的人要準備一只夾子和一個陶甕,每個人將自己要的貝灰,一一夾入陶甕中;這一塊塊看似完好如初的貝殼,經過長時間的高溫燒烤下,先是游離水分逐漸蒸發而乾燥,接著又隨著游離水分蒸發,氫氧化鈣逐漸結晶,最後形成碳化作用,因此表面上看來雖然外型都沒有改變,實際上卻由原本的貝殼質變成生石灰。
剛燒製完成的生石灰相當堅硬,研磨或敲打後便可成為石灰粉,是為生石灰,早期的台灣社會,相當廣泛的應用生石灰為建築材料,此外,一般家庭的生活中也常被應用,如撒石灰以消毒、滅菌、防蛇、殺蟲、除草…等,農人則利用生石灰中的鹼,來中和土壤中的酸度,尤其到了近年來,台灣各地大量使用化學肥料的結果,導致許多土壤酸化,利用生石灰當鈣肥來矯正土壤的例子,更是處處可見。
至於用來食用的石灰則以熟石灰為主,剛燒好的貝灰只要加入適量的水(或海水),便可使石灰「消化」(或稱熟化),也就是讓石灰和水結成,使之體積劇烈膨脹,並放出大量熱能後,便成了俗稱「熟石灰」的氫氧化鈣。不了解化學變化的人,以為是在變魔術,只要在放有燒過貝殼的甕中倒了一些海水,陶甕立刻冒出一陣白煙,接著陶甕口用姑婆芋或文殊蘭的葉子封信,快則幾天,慢則一個月,被燒過的貝殼便成了熟石灰。
成為細粉狀的熟石灰,平常就存放在陶甕中,需要食用時再取出一些,加一些水予以攪和,使石灰成膏狀,便成了包葉檳榔中,夾在葉子中的食用貝灰,這些貝灰雖經過一系列的物理暨化學變化,雖然質地完全改變了,卻一直保持自身的潔白不染,因此民間乃俗稱為「白灰」。
旭海部落晚餐
經過一整個下午的體驗與實作,從海邊辨識貝殼到扛木材,然後真正開始燒貝灰,相信付出汗水的朋友,一定更能感受到先民的辛勞。
早期的辛勤勞動者,無非是為了求得一餐溫飽,現代社會當然不致如此困乏,但勞動之後的晚餐,一定特別美味。
旭海部落的晚會
這幾年來由於阿朗壹古道的關係,旭海成了一個非常熱鬧的景點,除了吸引許多的觀光客之外,其實也吸引許多關心不同主題的志工,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成了關懷這塊土地的新力量。
借著夜宿旭海的機會,我們將拜訪旭海境內的義工團體,除了聽他們講故事,更希望能共同創造一個相逢海角天涯的同歡晚會。
夜宿旭海民宿山莊
在旭海,其實有一間全國最高級的Villa,不過不必懷疑,我們住不起!
旭海也有外地人進來開的民宿,他們的目的只是賺錢,和社區的關係自然較為疏離。
我們選擇的民宿,是旭海人自己經營的,主人也是在地的社區導覽員,聽他講旭海故事,又是另一番享受。
2012年12月30日(星期日)
07:00 旭海民宿早餐
晨起,吃完民宿提供的早餐,今天有更多新期的體驗等著我們呢!
旭海部落的不同民族
由於旭海位於清日兩代的瑯嶠卑南道,早期因屬牡丹社的漁獵之地,無人敢在這裡落戶,直到日本時代,潘阿別為了族人的利益,帶領著派下四十餘人遷離豬嶗束社,移居到牡丹灣之後,才漸有其他族群的人在此定居下來。
跟隨潘阿別入墾牡丹灣的,有原居鳳山平原的馬卡道族人,原本為了向東流亡,人即在此落腳,也有些從卑南平原南下的卑南族人與阿美族人,相繼移民恆春半島的過程中,也有部份族人落戶此地,其他還有零星入墾的福佬人以及客家人。
不同的民族居住的地方也有不同,部落的中央是由潘阿別帶來的斯卡羅族人;排灣族大多居住在昔稱「番社」的山腰上;阿美族人則住在海岸線到海港之間;至於福佬人、客家人則散居在周邊;還有一些退伍老榮民,則住在軍營旁或靠內山較偏遠的地方。
一方面這裡不是原生部落,再者自古往來這裡的族群眾多,使得這裡通行的語言是福佬話和北京話,各族的原住民語,在這裡反而不容易聽到。
旭海漁港
在移民遷徙的時代,兩山之間恬靜的旭海溪,就是人們下水捕魚的港,甚至一直到太平洋戰後初期,住在牡丹灣的各族人,還是利用天然的河口及海灣泊船,對於當時的漁人而言,任何可以靠岸泊船之地,都是天然的良港。
到了二十世紀七○年代,台灣經濟起飛之後,漁政單位在全台灣的各地沿海蓋漁港,旭海的「港」才離開河海交會處,遷到大海灣的北境,再歷經八、九○年代的整修,小小的旭海港,才成今天的模樣。
無論台灣的「政府」花多少錢蓋港?如何大力吹噓「富麗漁村」?所有的現實條件都赤裸裸地提供真相:海底無魚有再好的港都無益,缺乏人力再新的船舶都無法讓魚上岸…。
就這樣,小小的旭海漁港永遠隨伴著那幾條條半舊不新的竹筏,守著不同的春、夏、秋、冬四季,彷彿如此永遠不見興旺、看不到明天的台灣漁業,就是台灣漁業最後的寫照。
只有極少數的漁人,還會駕船到內海(指牡丹灣內)撈捕幾條體弱的雜魚,可以帶回家打打牙祭便罷了!其他大多數的旭海人,甚至很久沒有再踏入漁港半步了,原本依海而生的牡丹灣子民,如今何以離海洋如此遙遠呢?旭海在地的文化及志工團體意識到了這個大危機,更不希望旭海人失落了海洋的文明,於是他們決定利用空蕩蕩的漁港做為戶外教室,帶領旭海的下一代,重新投入海洋的懷抱中…。
為了喚醒旭海人對於海洋的記憶,他們從上山砍竹開始,備齊了材料才請出了耆老帶領大家一起製作傳統的竹筏,完成後還舉行隆重的下水儀式,以及兼具趣味又有訓練意涵的划竹筏大賽,就這樣開啟了旭海的年輕一代,許多環保的概念與海洋的知識,更重要的是在每一次與傳統竹筏接觸的過程中,更能接觸、感受到先人的捕魚智慧以及和海洋和諧的相處之道。
如今,旭海人重新打造的三艘傳統竹筏,不只是現代人體驗與學習捕魚智能的最佳作業平台,原本已沒落的旭海漁港,更成了恆春半島上最重要的漁人文化教室。
想認識台灣的小漁產業、體驗學習古老的捕魚技能,走一趟旭海漁港,必然會有滿滿的收獲。
收殼灰的喜悅
前一天所燒的貝殼,經過一天一夜之後,逐漸薪燼灰冷,這個時候便可一一取出燒過的各種貝殼,並且分別放入陶甕中,倒入一點水看變魔術般的化學變化,先是生出高熱及白煙,很快地生石灰便轉化成了熟石灰。
2012年的最後第二天,我們在旭海的牡丹灣,進行了這場規模不大的燒灰活動,根本也不是什麼珍貴罕見的事,我們卻視為新年旅行中,最重要的一堂課,無非是希望提醒人們,無論台南安平或者社頂自然公園裡的蚵灰窯保存得多好,都只是在緬懷一段逝去的歷史,只有不斷被運作的活動,才是活生生的常民生活文化。
旭海午餐
我實在沒有把握我們所燒的貝殼,可以在午前我者午後才取出,因此午餐還是安排在旭海比較保險。
旭海雖是個海角偏鄉,但這些年來由於往來的觀光客眾多,飲食的選擇也多一些,有部落中的小店、民宿的餐飲以及海港旁的海鮮餐廳,我們再據實際的狀況來決定我們的午餐。
祕密之路
旭海南境是和滿州鄉的港仔接壤,沿著海岸線南下,如今有台26號公路直通,但這條濱海公路在二十世紀末葉之前,卻是一條嚴格管制的神祕公路。
從旭海到港仔的台26號公路會被管制,主要是因為從民國六十三年起,中科院九鵬基地便設置於此。中科院全稱為國防部軍備局中山科學研究院,民國五十八年成立於桃園縣龍潭鄉,為國防部下設的軍事科學研究單位。
位於太平洋岸,牡丹鄉與滿州鄉交界處的九鵬基地,建建時佔地達1600公頃,且選在如此偏遠的地方,主因九鵬基地為台灣最重要的各式導彈和火箭武器系統的綜合性試驗、組裝以及研製的基地,更是台灣唯一的導彈試射場及重要遠端投射系統測試的大本營,而台灣又地窄人稠,軍方只有在這裡面對太平洋試驗導彈,才不會對人民的生活產生干擾。
成立之初的九鵬基地,更是台灣秘密研製核能軍事用途的地方,直到民國七十六年,任職中山科學研究院核能研究所,同時也被美國中央情報局吸收從事間諜任務的張憲義,逃到了美國之後,台灣的核武研究雖被迫終止,但仍為台灣研發具備戰略攻擊能力的地對地導彈唯一機構,因此九鵬基地必須保持高度保密,所有建築物都採特殊塗裝,以防紅外線探測,鄰近更是警戒森嚴,完全不讓生人接近,因此早期才會管制台26線公路,除了當地居民外,任何人通過都要申請,且甲地到乙地必須限時完成,中間不得任意停留。
  近入二十一世紀以後,中科院才開始放寬管制,如今只有在軍事演習時,才會有所管制,其他時間人們可以自由地在公路及海邊活動,我們也才能好好欣賞這段完全未開發的海岸美景。
港仔聚落
同樣位於瑯嶠卑南道上的港仔,指的是小港,甚至是不成港的港,清日兩代的文獻中所記的名字都為八瑤灣,但八瑤灣的範圍相當大,從現今的港仔到九棚都屬於八瑤灣。
同樣是移民路上的一個小站,留在歷史上的卻只有琉球人因船難漂流到了八瑤灣,至於港仔,則從來不曾出現在先人的記錄中,說明了這是個從來不曾重要過的地方;從清代末葉便有南北往來的移民在這裡落戶,日本時代斯卡羅族人移居旭海後,也有部分族人移居此地,使得這個散居的聚落成了各民族的混居地,中科院九棚基地建立後,又移來了一些人,使得這個沿著海岸線散落的小聚落,共由卑南族人、阿美族人、馬卡道族人、斯卡羅族人,再加上少數的漢人所組成。
中科院九棚基地設的管制哨就在港仔之北,一般人根本無法借台26線通行,使得港仔的交通極為不便,許多居民因而他遷,原本馬卡道族人供奉在家中的老祖,也因後人他遷而無人奉祀。
九二一大地震之後,恆春半島的旅遊事業興起,港仔港和九棚溪口的積沙,成了業者口中的「港仔大沙漠」,許多引進吉普車飆沙活動,使得這個小聚落很快地失去了原本的純樸,商業行為成了聚落的主軸,觀光客來來去去之間,在乎的也只是那一家的飆沙活動比較刺激、比較好玩而已,誰會在乎深埋在瑯嶠卑南道上,那些遙不可及的傳說呢?
「滿州民謠」或者「恆春民謠」
恆春半島的許多特產中,民謠當算是其中最為特殊的一項吧?
我其實是不懂音樂的,長年的田野工作,讓我暸解無論是什麼地方的民謠,都是在地風土與生活的忠實反應,尤其是在封建社會時代,人民的悲喜苦樂完全沒有抒發的管道,用自己的方式吟唱出來的,當然最能反應出地方的歷史與人民的生活,恆春半島擁有台灣特殊的民族、繁複的移民與前後山重要的交通孔道,半島上的子民以最簡單的方式唱出這些故事,因而成就了台灣福佬語民謠中,最為特殊的恆春民謠。
許多人介紹民謠,總喜歡用上:「這一首首的歌曲藉由口口相唱,代代相傳,最能反應出過去台灣社會潮流與民情,先民從唐山過台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這些傳統民謠成了他們的精神食糧,從這些民謠中我們可以大略探索到一個歷史脈絡,得知祖先們辛苦開拓新天地的故事…」之類的字眼,這些空洞的形容詞很難引發我們對半島上傳唱一、二百年的民謠,產生什麼感動,反而是一曲簡單的〈台東調〉,連接起瑯嶠卑南道的歷史,看歷史上不同的移民與族群,看每一段用血淚和生命建構的歷史,誰能不為〈台東調〉中所描述的每一個場景、每一種情境落淚呢?
民間代代傳唱的民謠,完全憑著口耳相傳便能自古傳今,並不在於華麗精湛的辭調,而是它的內容,充分反映出每個世代人民的喜怒哀樂,正如每一面忠實的歷史之鏡,映現出先人走過的歷史和生活樣貌,這些簡單卻貼近人民的文化,才會是最感人的元素。
因為感動,恆春半島上的子民,不只傳唱了〈台東調〉,還有許多專屬於這塊土地的:〈思想枝〉、〈平埔調〉(有研究者認為平埔調其實就是台東調)、〈楓港小調〉、〈牛母伴〉、〈五孔小調〉、〈守牛調〉、〈四季春〉…等。至於傳唱的內容,則可分為:家庭倫理類、工作類、愛情類、祭祀類、敘述類以及趣味類…等六大類。
這些傳唱在恆春地區上的傳統民謠,早期都被稱為「恆春民謠」,近年來,滿州人卻因其中的〈守牛調〉只在滿洲流行,因此堅持滿州傳唱的歌謠和恆春地區的流行的民謠有所不同,因此「恆春民謠」是無法包括「滿州民謠」的,就這樣,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半島上除了還可聽到「恆春民謠」之外,更有充滿地方意識的「滿州民謠」。
滿州鄉的港仔,不僅有社區婦女所組成的民謠班,更有在地民謠歌手所組成的滿州民謠工作室,這些都是方便我們接觸、認識在地文化,最重要的接引人啊!
港仔「大沙漠」?
拜墾丁旅遊風興起之賜,二十一世紀以後的港仔,被掛起了「港仔大沙漠」的市招,商人們熱鬧地做起了飆沙的主意,每一年過了東北季風的季節,便吸引許多男女老少,前來體驗這種刺激又冒險的極限運動旅遊。
所有花錢坐上吉普車去飆砂的觀光客,在乎的是遊程有多久?過程好不好玩?從近四層樓高45度的「沙漠斷崖」俯衝下來,會不會太刺激了?很少人會探問的是,為什麼在這個地方,會出現如此的「沙漠」景觀呢?
所謂的港仔「大沙漠」,指的是滿州鄉港仔聚落南境到九棚聚落東南方,鼻頂山下的海岸線之間,也就是整個八瑤灣的海灣,因積沙而形成的沙丘地景,由於港仔和九棚聚落都有人經營大腳吉普車飆沙活動,港仔人為了招商,稱之「港仔大沙漠」,九棚人也想爭取客源,於是以「九棚大沙漠」名之,其實都是指連接在一起的八瑤灣海岸沙丘地景。
清代文獻中所稱的八瑤灣,乃指北為港仔鼻山,西為片埔山,南有九棚山東臨太平洋的狹小谷地,中有牡丹灣山的港仔溪,以及發源自港仔山的九棚溪,共同形成了海灣上的沖積平原,這兩條溪雖不大,一年四季水源都不會枯絕,才能分別吸引人們在河下游分別建立港仔和九棚聚落。
自古移人就在河岸旁開田闢園,種植作物,八瑤灣的南北兩境則為珊瑚礁岩,是居民的捕魚基地,唯獨長達三、四公里的大海灣,是一片佈滿白色細沙的長長沙灘,海岸上的積沙面積更廣達二百多公頃,成為吉普車業者的「台灣最大沙漠景觀」,得天獨厚、絕無僅有的生意基地。
為什麼會在這山巒起伏、海岸蜿蜒的山谷沖積地上,會跑出這麼多的沙,形塑出這一大片的「沙漠」奇景呢?
八瑤灣的海岸沙丘,所有的沙都來自於港仔溪和九棚溪,河流從上游而下形成的侵蝕和搬運作用,使得許多土石被沖積到了下游,沛水期時河水的力量大於海浪,這些土石直接被沖入海中,經過海水不斷地拍打與掏洗,等到冬季枯水時期,海浪的力量大於河水,再把被海水分解過後的細小沙粒送回海岸,低潮時細沙隨著太平洋吹入的東北季風起舞,把海岸上的細砂逆向搬運,卻受到海岬地形的影響,無法將細沙帶離八瑤灣,便只能往平坦的沖積地上移動,卻遭到海岸附近木麻黃、黃槿及林投樹的阻擋,細沙開始堆積,埋及樹木的幹及枝,大多數的樹木枝幹被埋住以後,由於無法輸送水份到枝葉上,全株因而枯死,黃槿及林投樹卻可以隨著沙石的堆高,在表土層裡長出新的樹根,並讓枝幹往上生長,如此沙堆樹長,自然使得沙丘愈堆愈高,也才形成了八瑤灣海岸高達四、五層樓的沙丘。
風在搬運沙的過程中,可能受到障礙物的阻擋,或者起形起伏致使風速快慢不一,因風積而成的地形便會出現許多不同的結果,風正面吹襲的一面,自動形成平暖的風巷,細砂被風搬到沙丘之頂後,繼續往後方推移,然後從背風面滑落,這一面往往相當陡峭,因此被業者稱為「沙漠斷崖」,其實只能稱為沙壁;沙丘和沙丘之間,間格的谷地稱為沙谷,某些沙丘堆太高了,會讓某些細沙滑落成河,也就成了所謂的沙河;季風起時,帶動沙如波浪一般移動,正是難得一見的沙浪景觀,風小了之後所留下的紋路,自然就是沙紋了。
儘管沙丘是由風搬運而成的,但風有搬運能力還是有限,早年海岸沙丘堆到一定高度後,風的搬運能力較弱了,沙丘上漸會長出一些定砂植物,逐漸綠化而成一般的土丘,但自從有人在些經營飆沙活動之後,原本就堆積不穩的沙丘經過吉普車的輾壓,細沙不停地被外力搬動,植物根本無法長出來,甚至許多原本已長出植被的砂丘,都在業者的需求下,除掉植被而重新變成光禿禿的沙丘,也難怪無論是港仔或者九棚的「大沙漠」,不只愈積愈高,面積更是持續地擴大之中。
八瑤灣憶古
美麗的八瑤灣,不只有壯闊的沙丘地景,更有動人的歷史。
關於八瑤灣,我是有許多回憶的,記得最早一次去看八瑤灣,是在1993年的事了。那時期我在滿州進行《馬卡道族民族志》的田野調查工作,剛開始進入主題不久,便反覆聽見族人口中的八瑤灣,於是開車上了台200線公路,來到名叫平埔的小聚落,看著盛夏時節翠綠的海岸以及湛藍的海水,心中疑惑的是:為什麼諾大的一個平靜海灣,幾百年來卻少有人在這裡建立捕魚的基地呢?
原來整個八瑤灣海域,都遍佈了珊瑚礁岩,且大多為淺海地帶,風浪平靜時,漁人還可以小心地控制好船,循著較深的水域進出,但只要強風一刮起,無法控制的船立即被吹到礁石上,就像乩童上了釘床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發生在清同治年間的八瑤灣事件,更是一次因船被風吹離了航道,不只讓鮮血染紅了珊瑚礁岩,更因此引發了後續的重大涉外事件──牡丹社事件。
所謂的八瑤灣事件,乃是在清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十月十八日,琉球國的兩艘朝貢船,從宮古島到首里上繳年貢後準備返鄉,沒想到船隊在歸途時,卻遇到大風吹襲,其中一艘船下落不明,另一艘漂至南台灣附近,不久後擱淺在八瑤灣,爬在珊瑚礁岩上岸的琉球漂民,計有六十六人之多,這些人在堅硬銳利的岩石上爬行,致使手腳都被劃破而全身染血,好不容易上了岸,卻先後被高士佛社人殺害,最後只有十二個人被漢人救走,沒想到日本以琉球國為其藩屬國之名,要求清廷賠償,清廷竟回覆說:「生番係我化外之民,問罪與否,聽憑貴國辦理。」,「化外之民」的說法自然成為日本出兵台灣的依據,不只因此而引發了「牡丹社事件」,事後,琉球國更因此而被日本吞併。
歷史當然不會等待我們來訪,但我們至少可以深入八瑤灣,看海岸線上的聚落,看居民的信仰、生活以及許多在地的傳說故事,更要看看在這個強勁季風的季節,他們如何在漫天風沙之下過日子?如何在充滿鹽霧空氣中尋得生計?
晚餐:滿州的鄉土味
滿州不大,市街上卻有二、三家小吃餐廳,不過你若問在地的滿州人,在地的小吃該選那一家,答案十之八九都是滿州圓環邊的陳秋枝山海產店。
開了五十年的在地小店,老闆陳秋枝像是一個充滿豪情的江湖女子,卻有一手好廚藝,尤其擅於料理在地食材,使得每一道菜都充滿濃濃的鄉土味,加上價格實在,因此,無論往來旅行的遊人,或者在地的鄉親,都以陳秋枝的鄉土小吃,做為回味滿州之味的最佳選擇。
留在滿州的山後鳥故事
落山風來時,也是灰面鷲過境恆春半島的時候,滿州的馬卡道族人,稱灰面鷲為山後鳥,他們之間流傳著一個山後鳥來尋親的故事:
阮个祖先住在安南,有一遍出海抓魚,結果乎風一直吹,收到台灣尾船破了,大家卡緊爬到岸上,沒想到查甫人全部乎「傀儡仔」(排灣族)殺死,查某乎伊強佔去做某…
安南个親人看出海的人攏沒轉來,心內非常著急,就派山後鳥去找,鳥仔春天時出門,一路向北找,真沒簡單才惦這找到阮,就停在厝頂叫阮愛轉去,但是大家攏沒法度逃走,只好將子弟叫到灶下,流帶目屎講卡早祖先按怎漂流來這个故事…。
這個晚上,我們所住的里德,正是講這個故事的老向婆所住的部落,我們將在安頓好大家的住宿之後,夜訪向婆,再聽一次山後鳥的故事。
夜宿里德部落的接待家庭
我們選擇在冬深,來到恆春半島旅行,當然也是為了感受落山風而來的,因此新年旅行的第二個晚上,我們將住在里德部落的接待家庭中,和不同的斯卡羅族人,共同渡過親身體驗落山風暴肆的夜晚。
安排夜宿里德部落,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是第三天的穿越出風鼻之行,是由里德部落的解說員幫我們安排的,我們的午餐和晚餐,也是請部落的媽媽們替我們準備的。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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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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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者清單(1)  
2014/10/04 18:28 【udn】 購買前先比價!風暴 起浪 風不 觀測站比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