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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08 18:07:45瀏覽710|回應3|推薦21 | |
一個假日午后,偶然瞥見李昂在某個談話性節目中,談到她在撒哈拉沙漠的旅遊經驗。她說在沙漠裡時間會消失,空間(沙漠)無限擴張,喜慍哀矜什麼的全是一場空索。
「如果三毛尋短前能再次回到撒哈拉,重新尋回她當年生活的體悟,深思那些膾炙人口的作品創作時的心境,或許,她便不會走上自殺這條路了。」記得李昂如是說。
我未曾行旅沙漠,故不敢妄加臆測三毛真實的感觸為何,只感到,某些糾纏綰結而無法解釋的情緒,與一直堆疊在心底最深處,從未好好整理的往事,真需等候至時間失去時,才能翻將出來,也才覺察,以為早已淡然的,其實從不曾被遺落,甚至跋山涉水,陪伴著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遷徙奔忙。
時間的失去,像是精神上的虛幻與遠離,不再聞問今夕是何夕;然而,日昇月落,自然界仍一貫運行,停滯的是人們對周遭變化的反應。從前我對此困惑莫名,對一種知覺盡失的處境深感悸慄,但又意欲將自己推向那種將所有聲色光影趕盡殺絕的空間,渴望置之死地而後生。因為在當下,萬籟湮滅,唯一倖存的,只有靈(腦波?)的顫動,以一種比清晰更清晰的劇場展演模式播映。
我曾經汲汲營營製造這種感覺,卻仍覺得缺少了關鍵性的元素。雖然如囚頹坐於環堵蕭然無光影聲色觸味,存在感全都消聲匿跡的情境中,的確拯救出許多幾近風化的、滄海桑田悲歡起落的泛黃故事,但我仍需要觸媒去轉換或發酵這些物品。回到「正常的世界」後,試圖翻箱倒櫃,找尋一些線索,只是直到動筆前,書桌上的各種聚落仍然以怡然自得的姿態盤據著,絲毫沒有歸位的意圖:吃不完的優格、有辣妹貼紙的打火機、斷了頭的彩色水鉛筆、奇怪的符咒、偶然拾獲的壁虎(遺體)……比較人樣的東西是瓊‧蒂蒂安的《奇想之年》,但上頭還壓了一本《塔羅葵花寶典》。
頓悟。原來這樣的寫作環境,比什麼都能夠點燃靈感的火焰。
幸好我未因此感到困擾,那些放空的體驗亦是一種領會,我們活在佈滿感官的世界,本應由感官建築我們的思維;生理有缺陷的人不妨從他無缺的部分去闡述自我,綻放另一種獨特的光芒,只是在某個當下,缺了的角必須由讀者自行補上。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寫作本身與時間沒有絕對連結性,當時間看似抹煞時,它仍舊以另一種詭密的形式運形不輟,三毛在沒有時間的廣袤沙漠中,其實也遊走在時間的繩索上,來去自如。我們從來沒有淪喪什麼,只是主觀去忽略與放逐。幾年前高雄看海的黃昏,耳畔響起起張雨生的〈大海〉。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對雨生來說,時間仍然存在,只是「被帶走了」,而後返回窩居的書桌我又寫成了一篇文章。
時間是一種絕對值,所以不影響創作樣態,時間的「消失」,也許是因為被空間包覆起來,一種假性隱匿罷了。我無意評論時空與創作的關係,那只是一種(紊亂的)心得:我們需要空間釋放與凝聚創作的能量,三毛與沙漠,我與海,時間一直都在,並強而有力地支持每個創作者。你不會去計算一根菸的時間裡生產多少款款動人的文字,但我們永遠記得那個故事創作的情境,暴雨的深夜、殺人的溽暑、伍佰的浪人情歌或女兒牆上腆著肚子的肥花貓。
如果三毛能在沙漠裡獲得什麼,在時間隱匿空間飽和的狀態,那麼我們都能。 2007.4.8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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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