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明珠（4）地獄,千年神犬

白狗善聽說：「主獸鬼王雖亦是師父弟子，畢竟也是鬼君，君無戲言，他要弟子投胎那一道，弟子縱然百般不願，也得順從，到時候生離死別，弟子該如何才好？」說著嗚嗚嗚哭起，那黑狗善視也吸著鼻子哭得唏唏作響，這一刻，兩隻狗搖身一變，成了兩少年男女。

地藏微笑道：「心中有情，又變回人形，二神騎倒真變化多端。怎麼？你不願投胎作狗麼？」

少年善聽說：「投胎為狗，遇到好主人就好狗命，遇到無情主人就慘了，若成流浪狗又更慘，最緊要的弟子不想離開師父，也不願與善視生離死別。」

地藏菩薩稍一沉吟，點點頭，道：「二神騎修煉多時，甚有靈性，貧僧也有些捨不得，貧僧受釋迦牟尼佛所託，要在彌勒佛入世前廣度娑婆世界眾生，貧僧有好多事要做，還得二神騎馱負著上天入地呢！」

善聽、善視聞言歡喜相望，異口同聲道：「馱負師父上天入地？太好了！」

「二坐騎將軍可以跟隨貧僧，暫時不輪迴。」

「太好了！太好了！」兩少年男女歡聲嚷叫，忽然聽得狗兒急吠聲，地藏緩緩搖頭嘆道：「又現原形啦！」果然善聽、善視已回返犬身，兩犬急急搖著尾巴，只看一白一黑兩隻尾巴左右快速晃動著！

「深吸一口氣，呵呵呵！」說著話的地藏菩薩微笑，一忽兒不見法身，狗吠聲倏然而止，地面上白黑二犬不見了，少年善聽、少女善視相視一笑，急要擁抱，忽又猶疑一下，兩人深深呼吸，慢慢接近，善視輕輕抱住善聽，善聽似乎有些急，用力回抱善視，一瞬間只見善聽變回犬類趴於地面，少女善視溫柔抓起牠前爪，一狗一人開心玩了起來，彷如狗主正與愛犬親熱戲耍。

又隔一會兒地面景象一變，善視也變回原形，兩隻狗你來我往，快樂跑跳，似乎多時未如此歡愉。

「狗就是狗！」突聞輕斥，二犬左右張望，沒有任何身影。

兩隻狗漸漸靜下來，不一會兒，雙方以坐姿坐定。

「暫時不輪迴？」少女的聲音：「真是好極了，可以待在師父身邊，太好了。」

黑狗一個變身，成了美少女。白狗繞著少女歡愉吠叫起來。

白狗口出人聲：「善視、善聽永遠在一起，這有多好啊！善視，你想活多久？」

少女善視偏頭想了一下。「像長壽的人一樣，活一百年好麼？」

白犬緩緩搖頭，說：「百年只是一夢，只做了一夢就完了，師父說彌勒佛入世前祂有好多事要做，咱們如果能活一千年、兩千年該多好！」

「一千年？兩千年？善聽，你好貪心，你瘋了麼？」

「不貪心，也不瘋，要追隨師父做一兩千年好事，這很辛苦的，不過我甘心做，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甘心。」白狗不知何時消失，少年善聽從地面站起，

滿臉認真說：「說真話我不想離開師父。善視，你也不想對不對？」

上方有聲傳來：「好傢伙，地獄又冷又黑又骯髒，你想活一、兩千年，不怕太悶嗎？不怕難受嗎？也罷，貧僧就成全你，善視也一樣嗎？」

善視嘴唇蠕動著，善聽急急道：「一樣，善視跟我一樣，我活多久她就活多久！善視，你說對不對？」

善視臉色一凝，正色道：「弟子願意，弟子願追隨師父，也願意與善聽一樣長壽。」

「好個小丫頭，你不怕給地獄拘住嗎？」

「回稟師父，弟子是靈體，沒有肉身，弟子隨時聽候師父差遣，要上天入地都行，不怕給地獄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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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太快，從唐朝至今，已過世壽千餘年。

四周陰森森，很冷。

也灰濛濛，有些暗，目卻能視得周遭景物。

不是人住的地方，但人們生命走到盡頭，魂魄無可免要飛向此地。這是何處？這是亡者的歸處、極陰之所、極蕭索之地。它在大海下更深層的地底，不管在世行善或作惡，一般的靈都得來此一趟，經由確認或審判，再發往各處，包括到好地方享福或下地獄服刑或投入六道，重新輪迴。

這極陰之所、極蕭索之地有間樸素古典的屋宇，這裡光線似乎比四周明亮多了，屋宇古色古香如宮殿，門庭看來高大，但輪廓流暢簡單，沒有豪華之風卻有文雅氣勢。不像人間帝王宮殿宏偉，但有莊肅威儀。冥府的大小官員從閻君至判官鬼卒等，都知這是地藏菩薩的殿宇。

門楣上有一匾，上書「地藏宮」三字。

沒有任何鬼卒看守，雖寬敞光亮，門裡門外看不到神影或鬼魅，入眼寂寥冷清，仿如一座空城。

不知總是來無影去無縱、難測行止的菩薩，此刻是不是正巡視鐵圍山各大小地獄，地藏宮才寂靜如空城？

地藏宮此時其實不空。門畔左右兩側蜷伏兩隻毛茸茸的四腳獸，一隻是毛髮雪白看來極機靈的中型獵狗；另隻是體型相當，其色亮黑其形可愛的黑犬。兩狗似乎入眠多時，眼皮睜也不睜，頭兒抬也不抬，睡得極其香甜。

天上人間有白天黑夜之別，陰間亦然，唯一不同的是，人間因有太陽、月亮，太陽升起就是白晝，月亮升起便是黑夜。這裡不論白天夜晚，都如人間陰天一般光線不光明、亦不太幽暗。此刻地藏宮之所以光明異於他處，實因地藏宮有一顆明珠所致，若非此刻地藏菩薩不在宮內，若非黑白二神犬正養精蓄銳，這發自明珠的光輝，恐怕更要灼亮幾分。此時正歇息的兩隻狗兒，一隻名善聽、另隻名善視。兩犬其實已修煉千年，是地獄中最高齡的神獸。

靜寂中，黑狗首先睜開眼睛，亮灼灼目光盯著白狗看。白狗很快張著大嘴打個呵欠，兩狗姿態忽然一變，從趴姿換成坐姿。

「師父不在，咱們守在宮裡，有些無聊呢！」是少年的聲音。

「是你偷懶，剛才我到鐵圍山巡過了！」是甜甜、柔美的少女嗓音。

白狗嘆一口氣：「活了一千多年，住的地方沒變，自己的樣子也沒變，也不老，也不死，也不投胎輪迴，善視，咱們是不是活得太長了？」

黑狗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黑衣少女。「你嫌活得太長，回頭跟師父說，馬上投入六道，重新輪迴！」

白狗忽地一躍而起，只見白影一閃，變了人身，說：「算了，咱們這樣也不錯，沒有肉身，不必給肉身拘住，也不錯！只是想到上千年在這無日月光有大地獄的地底生活，不免有些感嘆！」

「雖無日月光，地藏宮有菩薩師父的明珠，也勝過月光了！」黑衣少女說，又噘嘴埋怨道：「當年是誰說要活一、兩千年的？」

「是我，是我，好妹妹別說了，我認錯，咱們不輪迴的好，咱們這是天長地久！」

善視哼了一聲，嘀咕著：「都修了千年了，法術能千變萬化，可還這德性，這也莫怪，你原神是隻狗嘛！」

善聽不服氣道：「你也是一隻狗！」忽然傾聽一下，說：「有動靜，正西的黃泉黑路上。」

善視隨口問：「正西的黃泉黑路上？秦廣王那邊？」

「沒錯，一群鬼怨聲沖天，淒淒慘慘的，好大的怨！」

善視微一仰頭，水盈盈的漂亮眸子張望一下，搖頭嘆息：「黑氣沖天，好大的怨氣！一個個年紀輕輕，陽壽還未到，這就來了，來得太早了！」

待續……………………..

長篇神異小說「地藏明珠」已由風雲時代出版公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