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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總是客氣地問：「可以分我一些嗎？」
        說什麼話，大自然素材養人，隨緣隨遇，談什麼「分」呢？舉凡機緣之間「流過」我生命的，只要舉杯，都能同飲共嚐。
        兒子又問了：「這杯飲料除了……還加了什麼？」
        他問到重點了，「還加了我的愛」。唇舌之間，天賦著酸甜苦辣，輕忽入喉，若不能嚐出箇中況味，不是嚼蠟嗎？
        看著莘莘學子伴著呼呼搖頭慨嘆的作響風扇，此時刻，身為一個母親，除了不捨，我的語言是一杯冰涼消暑的蜂蜜檸檬綠茶。
　　我希望這一棵消暑的檸檬樹可以種植在兒子的空中花園，樹下是一箱一箱寄養的奔忙蜂群，天上飄移著朵朵無憂無慮的雲絮，這祥和天然的鄉村風景裡，有我兒時不怕酸苦的天真笑靨。偌大的一棵果樹，酸溜溜的纍果，鳥不啄，蟲不啃的，我喫！吃剩下的一樹酸楚，全落入大地之母泥懷裡。
　　母親喝我打的果汁，整個人精神多了，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一股與天地拔河的勝利感，雀躍著。我們都在學習如何老去，學習如何安身立命，每天睜開眼睛，鳥鳴，葉落，生命凋零，以及枝柯萌發新芽的欣悅，一切都按著宇宙輪轉的律動。
　　可我真沒能學習好一切就緒，深深貪戀與親人朝夕相處的幸福日子！仍舊早出晚歸的父親，依習攜回老天爺無盡的賞賜，那片自耕自足的沃土，徜徉著我們逆旅的娉婷足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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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心車子開入迷宮般的老巷弄，一面注意行人，一面瀏覽巷弄風景。
　　一戶人家車庫上結滿金香葡萄，以為是裝置藝術，佩服這家主人的用心。後來是我刻意將車子拐入巷弄，想探個究竟，那滿棚的葡萄太像真的，搖曳生姿惹人。隨風擺盪的扶疏翠葉，間雜幾片枯黃葉子，而枯葉，竟在我眼前翩翩墜落，告訴我，它是有生命的。於是，我總是假裝迷路，一再陷入迷宮般的巷弄，等金香葡萄熟成……。
　　當年，老家的園子除了巨峰葡萄，還有一塊金香品種，那是釀酒用的，纍纍成串垂掛著，映著金橙夏陽，綠葉蔭影間篩下的玉影，婆娑流竄在我身上、臉上，引我迷醉而幾乎起舞。它特殊的香味勾引我，依我青澀的年紀，總摸不清它熟成該有的樣子。真正轉熟的果子，變軟了，似乎一捏就破，也就順理成章，落我口中。經常偷偷佇立棚架下方，不知不覺把一串金香葡萄都捏碎了，哈哈，我竟也吃飽了。
　　葡萄會在大暑以前剪摘完畢，鄉人稱之為「清園」，那無風而悶熱的園子，給鄉人帶來多少紫醉金迷的甜美收成。若說蝸牛及早匍匐爬進，嚐得到鮮甜的一餐，那麼葡萄成熟時，慶豐收的季節，能不能盼得我這離鄉的遊子歸來？
　　「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明年春草綠，王孫歸不歸？」，我距離那一園天天抬頭剪葡萄的日子，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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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有一天，撕下牆壁上過期的日曆，上頭一朵鬱金香，旁側幾行思念的花語，引我陷入恍神遊思，竟翻到背面來依樣畫葫蘆。那花瓣色澤飽滿，像個甕形縮口酒杯，以沒骨花卉飽含丹采，漸層幾筆即可呈現，可我這踏踏實實的線條反而糟蹋它的嬌嫩了。
        筆停不下來，就像神遊出去的魂魄，冶遊難收。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塗鴉，竟也塗出胸中一幅山水來。層疊的山影倒映水面，扶疏蒼翠的綠意，有種熱鬧的趣味。這張廢紙算是物盡其用，消磨我多少無聊心緒。
        前陣子收拾雜物準備離職，又見此廢紙，有種歸隱山林的痛快，順手扔資源回收桶，歸去也，不做留戀。會計主任發現了，撿去收存，並押著我務必簽上暱稱三個字，算是階段性的回憶。我只好把龐雜穢處裁去，餘下一方天地！
        這才發現，會計主任收存我印給她的文章，上頭佈滿查字典的註記。她的作為令我感動。起初被她問到一些生澀的字，我會旁徵博引闡述典故，慢慢地，她少問了，以為她不再嗅聞我的篇章。 手上幾只亭立如鬱金香的杯子，據說這杯子盛酒最能聚香氣，可惜我不喝酒，卻始終感悟到友情迷人醉人的滋味。
        花有千百樣，人有萬種情，而我獨愛那清清如水，58度、38度，或者0趴都好，我親愛的朋友，來！舉杯！敬從前！※

　　　　　　　　　　      ------------2013-10-20 / 若莘 / 更生日報四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