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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16 15:03:33瀏覽7847|回應0|推薦0 | |
◎胡永盛 她甫出車站,劈面陽光熱毒,眼睛睜不開,哲約她在大堂等,但大堂被柵欄分割成幾塊,租界似的互不相通。 哲來電話了,問她到了沒?在哪?她說不知道,哲叫她形容一下環境,她瞇起眼看,馬路,天橋,火車軌,修車廠,更遠是亂糟糟的樓房……哲問沒的士站嗎?她說沒沒沒。搞了半天,她累得垂下手,來香港三年了,第一天經深圳來過這車站,今天第二次,依然慌亂,不知方向。 哲教她入隧道,這樣那樣到A出口…… 幾經轉折,她推開玻璃門,又是刺眼陽光。她看見的士站,但在馬路對面,隔著欄杆走不過去。打哲手機,不通。 她翻看手機記事:世界殯儀館景恆廳十一時設靈。她問過哲要訂花牌不,哲說現買就是。她沒見過陳總老婆,聽說結婚兩年,是大陸新娘,持雙程證來香港,須定期回大陸辦續證,一年來回十幾趟,沒想到會跳樓。 她打通哲手機了,幹麼電話老不通!哲叫屈,我在找你呢。她心裡有氣,好像被人遺棄。她知道哲對她好,也談得來,但他離富有太遠,她拿不定主意。 哲問她在哪?她說到處是汽車黑煙,你要不聞一聞? 哲最後搞清楚她的位置,說,你別動。 等了好一會,她身邊越聚越多人,大批旅客壅塞路旁,行李撒滿一地,她不住退讓,幾乎跌倒,把心一橫鑽回隧道,不一會便迷路了。走道萬象森羅,東南西北不辨方向,從隧道玻璃窗看出去,路上人群有若螻蟻來往。兩年碩士,一年實習,她初來時的那份張惶,此刻竟又浮現。 手機鈴響,是哲,她沒接,鈴聲在隧道裡迴盪,若哲憑聲音找到她,算他本事。想想還是氣,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害她大清早趕來送殯。星期天,大可睡到下午。 終於找到路返回地面,居然是的士站。哲第五個電話,她接,我在的士站,聲音冷冷。 等一下,哲叫,別掛線。 她瞧見哲了,在對街隧道鑽出來,彼此隔著馬路,見他頸側夾著手機,身子跨過路中鐵欄時幾乎摜倒,嚇了她一跳。 他們在花店訂花圈,店家看她一眼,小姐來行禮嗎? 她才發現自己衣飾太豔,可店面掛的幾條深色披肩,兩百塊起,太貴了。哲付了花圈錢便拉她走,她微掙一下,哲在口袋掏出一方黑披肩,笑笑,早給你準備好。她心頭一動。 他們一先一後走入靈堂,她鞠躬後悄悄坐到角落,放眼看去,只認得幾個同事,靈堂冷氣凌厲,登時腦脹身寒,又犯頭疼了,裹緊披肩,找尋哲的身影。 儀式繁複冗長,陳總一如平日,指揮若定。入殮後,親友陸續離去,陳總送客。她走近,手剛伸出已被他握著,沒掙脫,她低聲說節哀。 陳總說,手很冷,一個人來? 她瞥見哲站在遠處,輕聲說,不好找,幾乎迷路了。 陳總手指揉搓她的手背,嘴巴微動,過兩天找你。 她心頭一怯,細步離開,卸下披肩捲成一圈,不知放到哪兒好。 剛踏出靈堂,她回頭看一下,哲正緊握陳總的手說著話,陳總一臉哀思之餘眼角卻瞟向她,她假裝瞻仰高掛匾上的遺照。 她心頭一震,樣子好熟,看清楚靈牌上的名字,竟是惠!五年中學同學,最要好的閨中密友,畢業後各散東西,早失去聯絡了。她呆呆望著照片,靈堂上兩個男人轉頭看向她。她渾身顫抖,披肩緩緩滑到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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