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之城(3) - 陌上塵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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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之城(3)

2009/08/30 19:39:06瀏覽291｜回應0｜推薦8

「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Ｌ在Ｋ城衛生局官員的陪同下，來到一座垃圾集中場，那些垃圾正排隊等待焚化，旁邊一座巨型的焚化爐，正日以繼夜的焚燒Ｋ城市民製造的垃圾，其中有不少是塑膠產品。Ｌ看看那些成品，心中有數的點點頭，他問衛生局官員：
「長官，請問這些塑膠製品運到這兒來已經有多久啦！」
官員支唔答不出話來，說是要去問問看守焚化爐的工人，他很快地回來了，他說：
「大概有十幾天了吧！」
「那怎麼到現在還未焚化呢？」Ｌ提出質疑。
「我看我們還是去問問那邊的工人吧！這事我也不太清楚。」官員提議。
他們避開垃圾，逕往焚化爐那端走去。
「先生，請問這些塑膠製品，是多久前運來的？」Ｌ問。
「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工人操外省口音回答，此人六十開外的年紀，他正操作一部堆高機，將垃圾送入爐中。
「為什麼還沒有焚化呢？」Ｌ又問。
「本來這些東西是有人固定時間來運走的，他們運回去聽說還要做什麼原料，我是搞不清楚啦！最近他們都不來載了，聽說是太多了載不完。」工人的外省腔調聽來相當費力，但Ｌ仍然照實地將之記錄下來。
「這些東西是哪兒運來傾倒的呢？」
「這些都是攤販們在塑膠廠大批廉價收購的，因為購買的人不多，而數量又太多了，賣也賣不完，就這樣一天天堆積著也不是辦法，最後只好一車車運到這兒來倒掉啦！」
「這樣我明白了，謝謝您啊！先生。」
Ｌ收拾起筆記本，隨同衛生局官員離開焚化場。
中午時分，Ｌ胡亂吃了一碗麵，然後憂心忡忡的回到旅店，內匠親切的招呼他，他只是勉強打起精神回她一個微笑，便上樓去了。
整個下午，他把冷氣開放至極冷的位置，把暑氣完全隔絕在室外，他在鏡台前坐下來，認真地寫著他的報告：
案例：Ｋ城的皮膚搔癢症。
時間：一九九九年七月十二日～七月十五日。
調查報告：據查Ｋ城此次的皮膚病起因是：由於一批廢棄的塑膠製品，在烈日下曝曬一段時日後，所散發出來的氣體飄散在空氣間，這些氣體侵入市民皮膚內層，以及吸入呼吸器官後，在體內及皮膚外表產生一種互相應合的病變。
至於為何會發生如此怪現象，本人以為：這該是工業文明所惹的禍。目前工業界正大力倡導生產自動化，因為生產自動化的結果，大量產品廿四小時不斷被推出，每一秒從不間斷，甚而還有增多的趨勢。
生產自動化後，許多工人失業了，失業者也因此而失去了消費能力。那些產品生產之後一定要有消費者，如今在消費意願低迷的情況下，貨品只有被大量屯積的命運。
那些工業產品，尤其是塑膠製品，最容易造成工業污染，而這種污染對人體的健康又有敏感的反應。
於是；便有了此次Ｋ城市民的奇異病症，這只是一個開端，若果生產過剩的情形不能有所改善，不久之後，全島居民將罹患如Ｋ城市民的症狀。
Ｌ的調查報告公開之後，竟受到許多企業老闆們的抗議，說那是危言聳聽的言論，甚至有人還說Ｌ居心叵測，另有企圖，最好將他送往軍法機關受審；因為他有煽動他人而使得經濟破產的嫌疑。Ｌ所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幸好並沒有因為少數人的叫囂，而使得他灰心喪志。畢竟，還是有許多有識之士，在報紙、雜誌上發表文章支持他的論點，也有人直接稱讚他是人類先知。不管事情如何發展，Ｌ決定拜訪Ｋ城的市長，因為他的市民受害最深，直到現在Ｋ城市民們仍然在搔癢中度日，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難以控制的惡疾，藥物治療對他們已失去了功效，搔癢好似瘟疫一樣的在他們週遭傳播。
來到Ｋ城市長的辦公室，他事前即約了來訪的時間，並且說明了會見市長的主旨。
「市長，我想也不必說太多題外話。」Ｌ開門見山的說。
「是，是，Ｌ先生，你儘管提出您寶貴的意見，我們定會接納的，一定會接納。」市長一付誠懇的模樣。
「市長先生，我深深以為，目前貴市的民眾所罹患的病症，並不是任何藥物所能治癒的……。」
「那，那該怎麼辦呢？依您看……」市長不等Ｌ把話說完，便迫不及待的問。
「一定要完全避開工業生產過剩的污染，不止這些塑膠產品，將來會有更多的工業產品，會造成更大的危害，對人體的污染。」Ｌ加強語氣的說。
「那這樣不是和『工業發展』的政策唱反調了嗎？那怎麼可以呢？」市長提出心中的憂慮。
「市長先生，您這就誤會我的意思了，工業發展基本上是優良性政策，這是可以造福民眾的。但，有些時候我們在制定某些政策時，不得不要考慮到後遺症。譬如：大量產品廿四小時不斷地被製造出來，試問消費者有沒有如產品那般急遽地增加，如今外銷市場又是那麼的低迷，將來日積月累之後，那些數量龐大的產品該如何處置呢？這是我們不得不考慮的啊！」說完這些話，深深地看了市長一眼。
市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緊抿雙唇，在思索Ｌ所說的每一句話，然後他說：
「Ｌ先生，今天您所說的話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老實說，您所做的本市的病因調查報告，我本人是舉雙手絕對的贊同，但基於許多外來的因素，以及政府的相關政策，我卻不能公然的支持您。」
「難道，您不想拯救您的市民嗎？市長先生。」
「想，怎麼不想，可是，我真正是無能為力的啊！中央的經濟政策，一直逼迫著我們，去做些違反常理、背離民意的事。」市長先生抱頭喃喃低語，痛苦的表情自然流露，竟忘了自己是一市之長。
Ｌ站立而起，走向市長身邊，很嚴肅的告訴他：
「市長先生，我瞭解您的痛苦，經過這一番身歷其境的調查工作，我深深體悟到：卑賤的人們！並沒有主宰自身命運的權利。」
Ｌ傷心地搭上末班駛離Ｋ城的電車，他的內心竟浮升濃濃的哀愁與失望，他從車窗往外望時，彷彿又看見了全城的市民們，正燈火通明的在搔抓全身的癢處。想著……想著……，Ｌ的心在淌血，他不忍再去回想他所目睹的Ｋ城的災難。(全文完)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