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倫現在比鬥敗的公雞還要頹喪，他不是沒有堅強意志力的人，但是連連的挫敗，使他對於整個人生竟有幾近於灰色的想法，就一輩子做個死工人罷！蔡倫為自己的前途宣判了死刑。

心情苦悶的時候，他就想到要提筆書寫，他想只有如此，心靈才能夠獲得一片寧靜。這效果確實不壞，有好幾次蔡倫的心境就是透過此種超越時空的交談，得到更新的平衡。今天所發生的事，足夠蔡倫寫上好幾張信箋的了，臨窗向風，他慢慢整理思緒。

敏：

距離前封信，只不過短短數日而已，而在這短短的日子中，其變化卻是多麼地大。

敏，我常常在急躁的時候想起妳說過的那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於是對於諸多事情我總是採取忍讓的態度，可是有的時候我不禁又想，如此忍讓的態度，在目前這個社會中是否起得了作用，或者對某些人可能有用，畢竟那還是少數，一味的忍讓不但於事無補，有時候也是懦弱的表現，這是這幾天來經過再三思考之後，所下的定論，正確與否，還需要妳從旁指點，旁觀者清嘛！

例如：今天所發生的事，完全就是我不願多生枝節的後果，領班以一付高姿勢凌辱一個位卑職小的工人，處處表現著不可一世的威風，此時他絕對不會回想他當初也是小工人，或者說他也遭過同等的侮辱，而現在找我報復罷！這除了是他個人的態度外，何嘗又不是整個工業社會的不健全現象。

我們這裏可聽到這麼一句話：「工字出頭巳入土」，以前我一直有個堅強信念，做一個工人並不可恥，尤其是目前處處都以科學為根據的工業時代，祇要誰具備了最新的知識，誰就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因此，上面的那句話在我思想中早已落了伍──我不相信老天會辜負一個肯上進的人，因為在上天的眼裏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

可是，證諸今天我的挫敗，這已經不是個有理說得通的社會，這並非指某一機構或是某一團體而言，這其中良莠不齊的個人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而這些人中的素質與水準，亦非機構、團體所能左右得了的。

在此種態勢下，我不得不修正以後的想法，因為我那種觀念，在我們這個社會裏已完全落伍了，我仍然不得不迷信於「工字出頭已入土」這句話的權威性。

寫了那麼多，大概妳也看得累了吧？下次再談。

蔡　倫　五月十五日

原來抱著極大希望的蔡倫，在受到阻撓之後，懷著灰心喪志的心情繼續到工廠上班，他並且決定從此不再提參加甄試的事。

有好幾次，每當蔡倫放下手中的工作休息時，領班總是那麼湊巧的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望向他，那一付雙手插腰的姿勢像極了沒有線條的酒罈。他不明白領班為何老是以自己為目標，工作中休息的又不止他一個人，也許是巧合罷！可是這巧合的次數也未免太多了一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