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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何華的《何華的一天》
2022/09/03 05:38:23瀏覽307|回應0|推薦7
Excerpt:何華的《何華的一天》

初一是一天,十五也是一天。若在老家合肥,會陪母親去明教寺,在獅城的話,就去居士林或雙林寺。我不敢說自己多麼虔誠,只是覺得人其實很脆弱,也很懶散,需要一種力量「提一提」自己,不至下沉,而且提醒自己:舉頭三尺有神明。要有敬畏心。人也應該悠閒,必須悠閒,只有在悠閒的時候,你才能感受到「時間」——時間,從各個角落冒了出來,包圍著你,矜貴著你,從容著你。你以為浪費時間的時候,恰恰是擁有時間的時候。一天又一天,你走走看看,你讀讀寫寫。外面的世界好,家裡也好。時間:滴答滴答,分明它就在這裡、就在此刻。你抓得住,又抓不住。每一天,我會記日記,兩三句話,像是鏡中花,留下的並不真實。床頭總放著書,是詩集,也就二三本,卡瓦菲斯、李商隱或者芭蕉的俳句,睡前讀幾首。
過去的一天又一天,成了追憶似水年華,未來的一天又一天,總有盼頭和希望,是的,就像小說《飄》的最後一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何華,〈一天——代自序

繼《《臺北人》總也不老》之後,續讀何華的散文集《何華的一天》。
從何華談論的電影、飲食、藝術及文學當中,挑出一篇與英國畫家比亞茲萊相關的文章,藉此機會或許也可以再找出比亞茲萊相的畫作來
欣賞吧。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09843
何華的一天
作者:何華
出版社:爾雅 
出版日期:2021/11/20
語言:繁體中文

日子總是一天一天的過,可能精采豐沛,也可能彆扭荒廢,所以何華說:「自己的一天,別人搶不去,自己也丟不掉,好的糟的,都得攬下。」能夠感受得到「時間」的存在,並懂得那一點點的不同,那麼「一天」也才真正是屬於你的。

飲食、文化與電影藝術等,依然滿溢全書,還有各地的遊記和對植物建築的描繪,更加包羅萬象,尤其對於較為陌生的南洋文化,何華也著墨不少,隨著他的文字,我們的視野也跟著擴展了。

作者簡介
何華

一九六三年,生於安徽合肥。祖籍浙江富陽。上海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目前定居新加坡。
○○四年,出版散文集《因見秋風起》(創意圈出版社,新加坡)、《試遣愚衷》(人民日報出版社,北京)。
○○七年,出版散文集《買金的撞著賣金的》(八方文化創作室,新加坡)。
一四年,出版散文集《老春水》(安徽教育出版社,合肥)。
一八年,出版散文集《一瓢飲》(安徽教育出版社,合肥)、《在南洋》(八方文化創作室,新加坡)。
年,出版散文集《南洋滋味》(廣東人民出版社,廣州)。
二一年,出版散文集《《臺北人》總也不老》和《何華的一天》(爾雅出版社,臺北)。
文章散見《聯合早報》(新加坡)、《蕉風》雜誌(馬來西亞)、《萬象》雜誌(已經停刊)、《書城》雜誌、《上海文學》雜誌、《新民晚報》、《聯合報》(臺北)、《明報月刊》(香港)、《三策智庫》(香港)。

Excerpt
〈比亞茲萊:魯迅、郁達夫、張愛玲推崇的畫家〉

比亞茲萊 (一八七二一八九八),英國黑白插圖畫家,二十六歲死於肺病。他的畫唯美、纖弱、妖氣、浪漫、簡單且繁複。比亞茲萊作品中精細的線條,詭異的象徵,勾人的情欲,訴諸官能的裝飾風格,不加掩飾的頹廢姿態,這些特徵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這個喜歡吃巧克力的大男孩,長臉,俊雅,有標誌性的齊刷刷瀏海,因為底子好,也不覺得怪,倒像是「腐國的特產」。
這位早逝的英倫小哥,民國年間就在中國受到文學藝術界很多大腕的追捧。魯迅稱讚他,張愛玲偷師他。魯迅說:「沒有一個藝術家,作黑白畫的藝術家,獲得比他更為普遍的名譽;也沒有一個藝術家影響現代藝術如他這樣的廣闊。」我們知道,魯迅熱衷版畫,一般都強調他欣賞作為宣傳革命工具的蘇俄版畫,沒錯。但他同時也具有士大夫情懷,雅賞版拱花箋譜。要知道他也特別喜歡比亞茲萊詩意浪漫的黑白插圖 (魯迅不用頹廢一詞來說他,彷彿說了頹廢他就不該喜歡了)。一九二九年,魯迅編了《比亞茲萊畫選》,自掏腰包出版,可見他對這位畫家的熱愛。其實早在魯迅之前,聞一多、田漢、郁達夫、葉靈鳳等人就介紹過比亞茲萊,邵洵美也出版過《金屋月刊》,模仿比亞茲萊的《黃面志》(黃皮書)。郁達夫在一九二三年寫了《The Yellow Book 及其他》(上、下),連續兩期刊登在當年九月的《創造週刊》上。
一九三九一九四二年,張愛玲在香港讀書時畫了許多畫,顯然受到比亞茲萊的影響。張愛玲在《小團圓》裡提到比亞茲萊 (畢爾斯萊),女主角九莉到她英文教授的書房:「她看他的書架,抽出一本畢爾斯萊插畫的《莎樂美》,竟把插圖全撕了下來,下決心要帶回上海去,保存一線西方文明。」《莎樂美》是王爾德的劇本,王爾德擔心比亞茲萊的插圖會搶了他文學的鋒頭,他說:「我的文字已經淪為比亞茲萊插畫的插畫。」可見當時比亞茲萊多麽受歡迎,但一八九五年,王爾德因有傷風化罪被捕,比亞茲萊也受到牽連,丟了工作。不久,另一位出版商看上了比亞茲萊的才華,為他創辦了《薩沃伊》雜誌,在這塊新領地上,他創作了許多優秀的插圖畫,把他的藝術推向了巔峰,
不知《小團圓》裡九莉的撕書行為是不是張愛玲的親身經驗。至少她喜歡比亞茲萊,是肯定的。張愛玲在港期間的人物插畫汲取比亞茲萊簡練的一面,沒有學他的繁復。對於自己的插畫,張愛玲是頗為得意的,她在《流言‧燼餘錄》裡自我評價:「確實知道那些畫是好的,完全不像我畫的,以後我再也休想畫出那樣的圖來。」
比亞茲萊受到希臘瓶畫、法國洛可可畫家華托 (華鐸,Wateau)、日本浮世繪的影響,就像華托一樣,他信仰了天主教。他也仰慕畫家惠斯勒,譬如他筆下的孔雀,一定受到惠斯勒「孔雀廳」的影響。孔雀廳,是惠斯勒為英國船王弗雷德里克‧雷蘭設計的餐廳,壁爐上方繪有兩幅孔雀裝飾畫,非常有名。比亞茲萊早年在巴黎見到惠斯勒,但惠斯勒不欣賞他,對他愛理不理。過了幾年,惠斯勒再次見到比亞茲萊,態度大變,說自己當初看走眼了,稱讚他的藝術,「比亞茲萊竟像孩子般大哭起來」,足見他的敏感及當初的委屈。
最後幾年比亞茲萊在病床上度過,仍堅持作畫,此外就是閱讀和寫信。他身體非常痛苦,不斷咳嗽、出血、給病變的舌頭消毒。但在精神上他一直保持樂觀,在給好友的信裡,常常把良好的狀態呈現出來,譬如:「今早我感覺非常好,這個秋天我第一次生了火,畫了幾幅畫,瀏覽了一下尼采的作品,我的房間換了新的窗紗。今天的天氣特別好,溫和的秋風吹散了烏雲。」去世前幾個月,他還開始學德語,他在信裡說:「雖然我覺得學習德語字母很艱難並且我很抵觸它們,但是我還是很好地掌握了它們。……我已經訂閱了德語和法語版的《少年維特的煩惱》。」
比亞茲萊的音樂修養不亞於他的繪畫,因為不能外出,無法聽音樂會,他在給朋友的信裡,提到一次例外:「今天我冒險去聽了一場音樂會,結果一切良好。這是我第一次聽貝多芬的第四號交響曲,對於長時間遠離音樂的我,這無疑是一次愉快的觀賞。H醫生就在我身邊照顧我,為我切脈,一旦出現突發情況便會對我進行緊急搶救。」他聽一次音樂會,多麽不容易,簡直就在玩命。讀了此信,我找來奥托‧克倫佩勒指揮的《貝四)來聽,也就聽得格外入神。它夾在貝三(英雄)和貝五(命運)之間,總是被忽視,被忽視的「好」,往往有一種獨特魅力,而且後勁十足。比亞茲萊這封信寫於一八九七年二月,第二年的三月十六日他病逝,一朵花凋謝在黑白書頁裡,定格,永存。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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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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