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黃英搭車去蘇州，她要到杭州拜訪幾個客戶，再搭飛機回深圳。好傢伙，大包、小包好幾個，還穿上六寸高跟鞋，這趟遙遠的路程不知有多艱辛。我說你能不能換雙好走的鞋？她說不行，為了漂亮什麼都可以忍受。我也不行，平常走路就跌跌撞撞，要穿上她那樣的鞋子，沒准會摔到馬里亞那海溝裏去。我看她瘦小的身軀很吃力的把所有行李拖上公車，真是令人不忍。車子開走了，她在車裏跟我揮手。我轉身離開，細雨紛紛飛飛飄了下來，一條寂寞的路又各自展開在兩頭。 

做生意真的很不容易，看樣子表面風光，其實要忍受很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我在小楊那兒上班，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瑣事，把小楊的生活捆縛的密不透風，我在一旁都跟著有點喘不過氣。或在黃英身邊觀察她跟客戶打交道的點點滴滴，看她耐住性子跟客戶說好話、陪笑臉。真累，我說有時我連朋友都懶得打招呼。她說沒辦法，賺錢不容易，她也很累，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說是這麼說，她還是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蹬起六寸高跟鞋，又精神鬥擻的去見客戶、去送樣品，還經常要請客戶吃飯。我看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心裏還是不忍。想起她出門前還跟我說做人真沒意思，還不如小黑。 

來甪直這幾天，晚上都和黃英在社區散步，小黑也總是亦步亦趨在身邊跟著。黃英戲稱我們是“兩個女人和一條狗”。社區很大，一條河蜿蜒而過，再分開兩條河流出去。我從橋邊看過去，一邊河水分流處，是林姐掩映在暮色中很像城堡的家，三樓的玻璃有光影閃爍，是對面陽明山酒店霓虹招牌的燈影。另一邊正好是一彎在雲層流動的殘月，在天邊斜倚著，不知道是我的幻覺還是老花，我仿佛覺得月亮很像童話故事裏的樣子，正閉眼微笑呢。還有暗黑水面有小魚戲耍，撲通、撲通的水聲在耳邊跳躍。我忽然想起靜靜的頓河這本書，也想起自己以前很愛說的一句鬼話：靜謐的感覺如波濤洶湧。。。。。。。。 

這個社區其實很不錯，可惜住的人太少，好多屋主買了後讓房子荒廢在那兒。有的斷垣殘壁，得有多長時間才能摧毀的如此觸目驚心。有的宛若森林，爬藤虎幾乎吞沒了整個房子。但或許就是住的人少，我們才能盡情享受這種靜謐的安適感，即便還是隱約可以聽到社區外機場路上的轟隆車聲，但越待越久越覺置身紅塵之外，身無彩翼，心也無旁騖。當時我跟林姐都很喜歡這種狀態，黃英也很喜歡。 

黃英走後，以後散步，就只剩下一個女人和一隻狗了。昨晚看黃英跟小藍溝通工作的事，我自己信步走出去。這個空屋率很高的社區，到夜裏更顯荒涼，我一個人還真不敢走遠。沒走幾步，黃英就在後面喊我，說我一個人不怕那些黑白無常嗎？我說還真不怕，我怕歹徒。因為明天要走了，黃英說一定要順手偷點南瓜或玉米什麼的，要不會走的不甘心。我說偷可以，但要在肇事處注明是“黃英到此一遊”，她說她打算寫“鬱馥馨不曾到此一遊”。唉，真拿她沒辦法，交友不慎。 

我還真有點想念黃英，這個我初識時以為很嬌氣的小女人。相處久了，發現她的能幹和堅強都超乎我的想像。她也很感性、很貼心，比我這個老娘還更懂許多人情世故。祝福她生意越做越順越好，生活越來越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