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早記憶,源於高雄市復橫一路。
在這之前我們家應該還住過別的處所,但那屬於我完全無知的部分。
跟據父親的說法,我出生於高雄市的鐵路醫院。 (老爸每每信誓旦旦地描述我剛出生的時候,熟識的醫生將我抱出產房讓他瞧的過程,『陽光很強,妳張大眼、一點兒不怕光,醫生說,這丫頭真厲害呀,下地就張眼~~~』老爸這麼形容。)
復橫一路上,一整排二層樓的小洋房,應該是稅捐處的職員宿舍。
不記得樓下的格局,不記得廚房的位置,卻記得有個小小的後院和後門,還有一隻鐵鍊栓住的、純黑色長耳朵狗。
通往二樓的樓梯頂端被一道加了栓的木門密密地封住,二樓梯口還有一道柵欄,用來防止萬一有人忘了扣上木門;這兩重關卡應該是為了怕小孩不慎摔下樓而設置的安全措施(後來我在別人家也看過一模一樣的設施)。
因為如此,樓梯間總是顯得陰暗。
小孩子的活動空間都在二樓的緣故,所以我對二樓格局印象深一點;二樓全部鋪了榻榻米沒有隔間,不過中間有一道紙門可以隔開裡外。
之所以記得紙門的事,乃是腦子裡有一個我老弟出生請來產婆,我娘鬼哭神嚎,我和我哥偷偷拉開紙門往裡瞧的畫面。
後來我弟因為淘氣經常挨揍,總想上演「苦兒流浪記」,扛著一根掛著小包袱的短棍作勢離家,我總安慰他:「你真的是老爸老媽親生的啦,我親眼看著你出生的。」
正因二樓全是榻榻米,我和哥哥經常扮俠客和俠女手持木劍捉對廝殺,我哥還有全副西部牛仔那種帶著槍套的雙槍,披掛起來神氣得不得了,羨煞整條街上的小孩。
弟弟還小,屋裡架著一座竹子編製的「大」搖籃。家裡留有一張我們三兄妹同時坐在搖籃裡的照片,可見那搖籃之「大」,有著像座鞦韆般的規模。
馬路上,是我們難得能有機會出去的地方,記得常有搖麥芽糖的小販、帶著一隻神奇文鳥的小販(後來知道那是卜掛算命的鳥兒)、畫糖片的、捏麵人的、還有搖著波浪股賣雜貨的,當然少不了還有賣醬菜的推車。
每天這些來來去去的小販,讓年幼的我不知有多麼著迷。
記得小小個子的我擠在人堆裡,畫糖片和捏麵人的小販三兩下弄出各種栩栩如生的人物插在攤子四周、那隻神奇的文鳥在籠子裡里外外跳進跳出銜著挑出的簽紙、金黃色的麥芽糖搖著攪拌著竟然變成奶白色、、、、、、。
這些小販通常不會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出現,所以每天我們都有不同的期盼。
(生命中讓人驚訝的事實在太多;如今,總算知道自己總張著嘴的原因了~~)
住家對面有個空軍營區,老爸東北同鄉會裏的拜把弟兄們都在裡頭服役,官拜校級的叔叔們個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當時全是單身漢 ,所以我們家當然就是他們家,我們理所當然就成了他們的小孩。
那時候幾個小孩集整個營區弟兄寵愛於一身,完全可以大搖大擺自由進出營區 。
營區裡邊最吸引人的地方莫過於醫務室,裡面的醫官裝模作樣的看看、聽聽、再把把脈之後,就會掏出大把大把的健素糖給我們。
不同於市面上賣的彩色健素糖,那健素糖是純白色的,應該是專門供應給國軍弟兄的補給品。
部隊集體出遊當然也少不了我們 ,記得有一次浩浩蕩蕩的大卡車帶了整車阿兵哥加上我們,到西子灣戲水,大夥兒玩 的不亦樂乎、、、、、、。
那時節,還有一項家家都有的娛樂就是打麻將,叔叔們打麻將我們當然在旁邊玩耍,有一次他們洗牌時發現少了一張,可怎麼也找不著。
找來找去看看四周,覺得搖搖擺擺還不會說話的弟弟最是「形跡可疑」,害怕的不得了,當場把弟弟倒舉起來用力拍打、催吐,弟弟被逗的咯咯笑,我和哥哥旁邊看著也覺得好玩極了,吵著也想玩。
那張牌最後到底在哪找到我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滿頭大汗、倉皇失措的叔叔們。
八七水災那年,大水淹沒了附近所有的平房,我們這排兩層樓房成了大家的避難所,大人緊急搶救物品上二樓,小孩子也忙著玩水;我弟那時不到一歲,蹲在樓梯上一個不留神掉進水裏,引起大人一陣虛驚、我和我哥不知害怕,樂的不得了。
那段期間家裏人多熱鬧,生活中還有念中學的四舅、小舅寄宿家裏;四舅嚴肅不愛笑總板著臉,小舅個子小食量大,能一口吃進一整個饅頭,也常和我們玩在一起,是印象中比較深刻的。
還有一段模糊的記憶,是五歲時在一家小診所裡。
躺在診療床上的我,不知捱了多少針,已是奄奄一息完全無法言語也不知哭笑,但神智非常清楚。 醫生對我的病癥束手無策想要宣告放棄,圍在四周的叔叔舅舅們無論如何不答應,七嘴八舌哀求醫生再想辦法,母親在旁不斷哭泣,父親則不見蹤影。
死馬當活馬醫的醫生作了最後的努力,為我輸了叔叔的血,我的病竟然就這麼奇蹟似的慢慢好轉起來。
(十一歲那年這病又發作一次,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差點耽誤初中聯考。 聽說我得的病叫做『自體中毒』,得病原因不明。)
未滿六歲,我進入新興國民小學就讀,原先校方只答應讓我試讀,過了半學期,看我成績尚可才答應讓我成為正式、有學籍的學生。
然而,就在此時,家裏遭逢變故,我們開始舉家四處遷移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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