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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30 17:08:41瀏覽409|回應0|推薦9 | |
醍醐天女 我從這間叫做 Jennifer 的酒吧窗戶往外望:一 片漆黑,在滿潮之際,海水被月球的引力牽引著,在海風的推波助瀾下拍擊著岸邊的礁石 ; 在天暗下來 , 夜風吹起之際 , 只能感受那片潮來潮去的聲音,想像著那片神祕大海的廣深與那海潮的高度。 招呼過我之後,老闆娘 Jennifer 一個人在吧台後頭忙著準備今晚的營業。 我,下了班早到了一點,坐在靠近吧台的高腳椅子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她豐盈的身驅擠在小小的吧台後,整個空間大概只容得下兩個人迴身, 她忙著把來自各國的酒擺起來, 一時之間那瓶瓶罐罐就把吧台後面的酒櫃繽紛了起來, 為了這廣闊荒涼的海邊小鎮帶來了一些色彩。這裡實在是太荒涼了, 除了種地的農夫, 海邊少數以養砢維生的人家, 就是從外地來到這個港區工作的工人, 除外也不過就是會偶爾造訪這個工業港區裝卸貨或是原物料的船員。 我啜了幾口啤酒,遠眺著看不見的海岸線, 不然就是無聊地搖晃著杯中的金色海洋, 或是 看看她擺設酒瓶。 突然間大門開了,衝進來了五六個印度人:高鼻、黑色的直髮或是帶點卷髮,棕黑色的皮膚, 五官 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高聳的鼻樑。 除了一個頭上裹著紅布的錫克教徒外, 其餘的衣著打扮並沒有甚麼不同。 但是一瞬間,酒吧中就充滿著印度人的身上特有的香料的味道, 帶有一點嗆鼻的味道。 " We need alcohol, a lot lot~ of alcohol.." 他們一進門來就嚷嚷了起來,帶著濃重印度腔的英文, 聽起來還有一點奇怪的捲舌音。 Jennifer 從吧台之後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乾布正擦著剛洗淨的杯子。 " Hi, What do you guys want to drink, or eat dinner first ? " 那個包紅色頭巾的男子看起來高大威嚴許多, 也許是因為是錫克教徒的關係。他說 " 是的,我們想先吃點飯,請先幫我們準備晚餐。 " , " 當然 ! 吃完飯之後還要再來很多的酒 ", 那滿頭卷髮 , 留著大鬍子的胖子也插嘴搶著說。 紅頭巾男子笑了笑, 說 " 是的, 但是要一份素菜給他,他是個虔誠的印度教徒。 " " 那你們呢 ? " , 另外一個穿著正式的男子則說 , " 我們都可以,不介意。 " Jennifer 的老公也從屋後出來幫忙張羅餐點給這一群湧入的印度年輕小伙子。 Emmanual , 他的老公,手肘的動作略顯遲緩地端著餐盤,在廚房與吧台間來來回回,就把烤羊排、乳酪、 馬鈴薯泥等一盤盤菜餚端了出來。 其中一盤牛排,是給那個穿著正式打扮的男子吃的。 他並不介意吃牛肉, 講的一口流利英文, 我猜想他應該是出身不凡。 Emannual 也是一個水手 , 手是因為跟人跑船時跟人打架受了傷。沒想到最後他與 Jennifer 兩個人就這樣在高雄的酒吧裡頭相遇; 然後就像是在業力 ( Karma) 的作用下, 他們倆一起到了這個海邊的荒涼小鎮上開起了唯一的小酒吧, 水手停泊了下來, 娶了一個台灣出生的維吾爾姑娘, 也離開了在比利時的安特衛普的家鄉。 吃完了晚餐, 當然他們開始狂飲了起來,五六個人邊喝酒邊吵鬧著, 很快地桌上就堆滿了一堆空酒瓶。 他們越喝越高興, 時而還舉起酒杯跟我乾杯。 原來他們是遠洋船員, 這趟航程已經三個多月沒靠港過了, 所以一到台灣,就非得要衝到這酒吧來解放一下。 那留著大鬍子的卷髮胖子正好坐在我旁邊, 喝多了的他微笑著瞇著眼睛, 看來酒精讓他有點迷糊了。 他舉著酒杯對我說 " Friend , How are you! 來握握手 ! ", 我將手伸了出來, 跟他握手時, 才發現原來印度人的手掌心是白色的。 他很用力的握了一下 , " Friend ? " , " Yes, Friend." 他濃濃的酒味不斷地飄了過來。 他時而轉過頭去跟他的朋友聊天, 他們用印度話講笑話, 或是喧鬧著,時而又轉頭過來跟我攀談, 時而又伸出他掌心白色掌背為黑的厚實手掌 , 來跟我握手。 握手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感,那也許是被纜繩所磨蹭過的粗糙。 " 我是准陀羅 , Friend? " 手又被他重重地握了一次, 手都被他握得有點痛了 .. , " oh, yes, yes, Friend, 我叫做康拉德 .. ".., 我略帶尷尬地微笑著 . 一邊抽手回來在桌下甩甩被握痛的手 . 心裡想著這是一個發了酒瘋的水手,待會要小心點。 " Dance ! Dance ! "., 那幾個人嚷著 “ Music! Music! 我們要 Dance! 有沒有印度歌 ! “ Jennifer 翻出一張 CD 上頭有一首老印度舞曲 , 歌名是 < 求你擦皮鞋 > . CD 上寫著 80 年代排行版冠軍的印度舞曲;從梵文的語音直譯而來 < 求你擦皮鞋 > 有點好笑。 " 好啊 ! Wonderful.. .. " 在音樂聲中, 他們一群人就開始起哄著要 Jennifer 跳舞 . " 求你將皮鞋擦黑 .. 求你擦皮鞋 .. .. " 印度歌詞我們是聽不懂, 不過那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唱著這荒謬的中文意思。 強烈的節拍開始起來響起,印度的風味。 Jennifer 豐盈的體態和她來自惟吾爾族血統的豪放, 這舞蹈是難不了她的。 雖然是小小的吧台後空間, 但是她也大方地以新疆女子的豪放個性扭動了起來… . " Oh yeah, Wonderful ! ", 隨著節拍, 她隨手拿起了餐巾,遮掩著臉,扭動著身子,就像一個印度女子一樣地舞著。 吧台背後的光透過她的身軀, 在五色酒瓶的色彩斑瀾之中, 我看得有點神迷了起來 .. " 求你將皮鞋擦黑 .., 求你將皮鞋擦黑 , 求你將皮鞋 .. ". 印度的節拍, 聽不懂的梵文不斷地重覆著這主旋律。 准陀羅這個醉漢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身子靠了過來, 我以為是他又要來一次 friend 式的熱情握手, 但是這次他卻沒把手伸出來, 只是小聲的地靠在我耳朵旁邊說 " Friend.., 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 .. " 他眼睛望著 Jennifer 的身軀扭動著 . " 喔 ? 是印度故事嗎 ? 那一定很神奇 ! ", 我一邊鱉著氣, 一面小聲的說, 他的酒味實在太濃了, 再加上印度人身上的氣味, 有點讓人憋不住 呼吸。 " 你看 .. 看她 .. " 他手指著前方跳著舞的 Jennifer.., ” 她很美 ... very. very beautiful..! " 還豎了個大姆指 , 順倒還打了個酒嗝。” Yes, Yes.. ” 我就只是應著。 " Friend, 我要跟你講一個 " 樂斯迷 " 的故事。 從醍醐海升起的女神的故事。 他指指窗外的大海說: " 那麼大的海洋,你有到過嗎 ? 那離這裡只有這幾尺的地方,白天時,我們船底下所看到的波浪就像是醍醐的顏色。 " " 醍醐海是甚麼 ?" 我不解著問著。 准陀羅說 , " 你聽我講下去就懂了 , OK! " 酒氣讓他的聲音突然變大, 他有點惱怒, 讓我嚇了一跳 . 只好聽著他繼續講。 這就是他要講的故事; " 我的家,旁遮普和迦濕彌羅交界地方。有著很茂密的森林, 不像這邊寸草不生,很荒涼。 我的妻子她十三歲就嫁了我 , 那時我也不過才十四歲。 " " 哇 ! 十四歲就已經結婚了 ! 那你現在幾歲了 ? " " 我現在二十九歲 ", 我還以為他已經四十多歲了, 心中暗地想著:長得真是老成。 他又接下去: " 當時 , 我的妻子每天都會跟我一起到森林裡游玩,因為她很喜歡那些大樹,野鳥與昆蟲小動物等的。 我們常進到森林裡,連樹林裡的動物也都漸漸和我們熟悉起來,尤其是我的妻子 , 當鸚鵡銜著果子要吃,一見她來,會立刻放下,發出悅耳的聲像是在問候她好似的。 小鹿和大象有時嚼著食物 , 走到我們前面讓我們輕輕地撫摩。她真得像這座森林的女神一樣。 " " 真神奇 , 那你呢 ? " 我心中想著那有這樣的事。 " 哈哈 .. , 我只是一個凡人, 一個愛玩耍愛冒險的小男孩。” “然後, 有一天, 我們一起在森林游玩的時候, 我拿起了一根木棍,一面撥弄草叢, 想在這個熟悉的森林中找一些沒走過的路玩玩,我一邊往前走, 她也在後頭靜靜地跟著。我們從一棵長滿了氣根的大榕樹底下穿過去, 然後眼前出現一條小溪流 , 我轉過頭對她說 : “ 看 ! 那一條沒見過的小溪,我要走過去看看 ! 來,真想不到這裡頭有那麼清的流水。” 我們一起坐在溪邊的石頭上, 把腳放到冰涼的溪水裡頭 , " 啊 , 好癢 " , 她笑著 . 原來是小魚跑過來咬著她的腳趾頭。 她燦爛的笑聲咯咯在森林裡頭迴響著 .. " " 但是我這個愛玩耍的小孩 , 是安靜不來的 , 所以我就涉過小溪,想一探溪流對岸邊的新草地。但她畢竟是個小女孩,軟弱些 。有時我在前面走了很遠,她還在後面歇著,喘不過氣來。但是我急於探索前方的草地, 也就不管她, 想說她會跟上來的, 我就在前頭越走越遠,她趕不上我的腳程 , 就在大竽葉旁邊的草地上坐了許久,等著我回來叫她。 " " 但天色越來越晚,她卻不見了我回來。 " " 啊,發生了甚麼事嗎, my friend? " " 是的 . 我的腳被草叢中的毒棘籬給刺傷了 , 血流了很多 , 我只好躺在草地上動彈不得。 而毒性發作,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來。” “ 但是夕陽開始西下了 , 鳥要歸巢 , 牠們發出了陣陣的鳴叫,繞著大樹飛。 森林裡頭也漸漸地黑了起來,在黃昏的暮光之中 , 她慌張地在林中的草叢中找我。 她在一棵棵樹木的影子和蔓騰之間找。 一座黑暗的森林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想必是很可怕的。” " 她一見我倒在地上,腳邊一堆血,立即走過來。看到我的腳還在流血,急得扯裂自己的沙麗 , 把布條在我的腿上緊緊地綁緊。 血果然止住,但我的意識卻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我快要昏厥過去。她嬌小的身軀, 此時雖然無力, 但也只好扛起我走。 她想要趕在日落之前扛我離開這陌生的森林深處。 陌生的森林,嗚嗚叫著陌生的鳥, 新月慢慢地在樹間露了出來, 她有一點恐懼。 她費力地扛著我,好不容易地我們才過了小溪,但是總找不著原路, 急忙中走錯了路,還在無意間跌了一跤把我摔到地上。 我們迷路了, 我昏沉中輕輕地握著她的小手 , 想讓她安點心下來。 " " 她只好先把我放在草地上,自己來回地找路。她心越亂,路越找不著,走過來走過去, 卻怎樣也找不著回去的路。這時, 她又回到我的身邊,看看我的血是否止住了, 天已經全黑了!她心想無論如何,我們絕對不能在這危險的林子裡頭過夜,總得把我給扛出森林。不幸地 , 現在她力量耗盡了,怎麼也抬我不起來, 她接連試了幾次, 總是把我摔倒在地上。她想, 萬一晚上一起被野獸給吃了也沒人知道 . 月光透過樹梢 , 鳥叫和蟲鳴叫得如此荒亂,最後她決定了,自己一個人, 出林子去找人幫忙。 " " 她從大麵包樹梢的低處摘了好些葉子,折了菩提樹的小樹枝把我先遮蓋起來,以免被野獸發現。她花了一些時候,居然還堆成了一叢小林。另外,她手裡抱著許多合歡葉,走幾步就放下一枝, 有時插在別的樹葉下,有時結在草上,有時塞在樹皮裡,把這些當做是回來的路標。 她走了約有五六百步,剛出來的月光在她的頭上亮著,走著走著, 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已隱約可以看見些村屋。她快步地奔出了森林,往透出燈光的方向跑去,她想,終於找到救兵了。"
" 可惜這不是我們的村,也不是鄰舍, 是樹林另一面的村莊。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 這是一個陌生的村子。 時間已經是八九點了。村民怕野獸,早就都關了門窗 。她只好挨家挨戶地拍著他們的窗戶求救, 但是村中的人家好像都是耳聾了一樣, 沒半個人肯開窗出來幫助。”
"她一邊挨家挨戶喊喊求救, 但是仍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她額頭上的汗流了下來, 她也很害怕我被不知名的毒植物刺到會不會中毒死去, 或是有甚麼野獸來傷害我。 著急下, 她弱小的身子在一戶一戶之間奔走著, 像一隻螞蟻。
“ 她跑到村後,挨著那籬笆向裡頭看。 那一家的籬笆裡,在月光中可以看見三四個男人坐在樹下吸煙、閒談。她先合著掌, 從籬外伸進去,求他們說:” 各位好鄰居,可不可以請你們趕快幫助我到樹林裡頭去,扶我丈夫出來, 他受了傷倒在林中, 他中毒了! !”
"這幾個男子們聽見籬芭外頭有人發出哀求的聲音, 不由得走近看看。我的妻子請求他們說:” 我的丈夫在樹林裡,負傷很重,你們可以幫助我進去把他扶出來嗎?” 其中有個大鬍子的人間她說:”天色這麼晚,你怎麼知道你丈夫在樹林裡?” 她只能急著回答說:” 我是從樹林出來的。我和他一同進去,他在中途受了傷昏了過去了。”
" 那幾個男子好像對犯人審案一樣, 只顧盤問。有的還說:” 既然你和他一同進去,為什麼不會扶他出來?” 有一個說:” 你看她連外衣也沒穿, 哪裡像是出去玩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那邊來的怪女人,或是想幹啥壞事吧! 最近村裡不太平靜,搞不好就是她搞的。” 又有一個說:” 女人的話信不得。她又不曉得是什麼人。 哪有一個好女人家,沒事晚上會從樹林跑出來?”
“ 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 " 是啊, 這些男人真是怕事極了, 村裡頭的男人, 又膽小又怕事, 又歧視女人, 真是可恨” 接著他又喝下了一杯。 這時他的聲音漸漸地小了, 像是跟他的女人一樣地疲累了。
”我的老婆只好用盡力量地喊著,跟著那一群男人解釋半天, 雙腳就快跪下了, 他們連籬笆外也都不敢走出來。 她急透了, 眼神是慌亂的,心急之下,手掌都被竹籬給磨破了, 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這一大群男人會害怕她一個弱小的女人。 最後沒有辦法,她只有離開那裡,只好自己再回頭往樹林裡走來。"
她心中惦念著我,再加上與那幾個男子的惡言爭論,心中焦急萬分。 她這時卻找不出路回到我們的村子裡去,她最後考慮,還是回到樹林裡去。可是經過這一夜迷路與折騰, 在她往著樹林走去時,朝霞已從雲端後透出來照著她了。"
" 喔! 那你怎麼被救出來的!" " Friend, 她… 她在朝陽之中.., 最後我.. 她是樂斯迷., 牛奶.., 母牛., 母牛. ".. 他忽然把頭搭了過來,在我肩上靠著,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他嗚嗚地低聲叫著 " 樂斯迷, 樂斯迷.. ( Lakshmi) ! " 他實在是醉了,無法再說話下去。
他在旁邊的朋友也都湊了過來, 連 Jennifer 也走下出了吧台,圍過來看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情。 她問我說, 還OK 嗎? 有沒有嚇到我, 我問說:樂斯迷到底是指甚麼呢? 他醉了過去。
這時那一口講流利英文的婆羅門弟子,他們這群人的隊長, 說著: " 啊,別理淮陀羅這個鄉下人,他老是愛講他的印度教故事, 老是跟人說這故事, 他老說他的老婆就像是毗濕奴( Vishnu) 的妻子一樣, 也就是印度教中的” 樂斯迷” ( Lakshmi ) 女神。 “
“ 為甚麼他會這樣比喻呢? “ 我不解地問著。 那帶著紅頭巾的錫克教男子不語地笑著。 似乎他不太想講這印度教的故事。
“ 因為他最後是被一頭老母牛的乳汁給救醒的。” 他還是插了一嘴。
" 老母牛? 那跟你説的女神有甚麼關聯呢? " Jennifer 也睜著維吾爾族姑娘的大眼睛看著淮陀羅。 她用她溫暖的雙手輕撫他的鬍子。 “啊, 他真的醉倒了..”
" 因為她老婆最後還是遇到了一個樂於助人的小男孩, 一個大大眼睛黑白分明的小男孩。 不過那個小男孩算是我們種性制度下的一個賤民。 雖然是賤民, 他還是做了一件好事。 他牽著他家的老母牛,跟著淮陀羅的老婆在朝陽之中認出路來。 他們一起穿過了樹梢間的光影,度過了小溪之後, 循著那些樹葉做成的路標, 最後找到了他,那時他還是躺在那一片樹葉覆蓋之中。"
" 喔, 那他死了嗎? " Jennifer 張大眼睛地問道。 " 當然沒死啊, 不然他怎會在這裡講故事!”
“ 哈哈。 他當時就是橫躺在那邊,被樹葉覆蓋著,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妻子著急地飛衝到他的腳邊, 很驚慌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說也奇怪, 這時連樹上的小鳥就飛到她的肩上,也一起啾啾地啼叫著, 像是要叫醒他一樣地。"
" 她跪下來, 用手臂捧起他的頭,摸著他的臉龐, 確定他還活著, 她叫著他的名字想把他給喚醒。 但是他還是昏沉著,像是一個死人一樣。她很著急地喊叫著" 淮陀羅, 淮陀羅", 我們走吧, 你醒醒啊! “, “ 啊, 可能是他不太想醒想多睡一會啦” , 婆羅門男子又開玩笑地說著.
“ 看他一直不醒過來, 這時那大眼睛的小男孩就提議說, 要不要讓他喝點他們家那頭老母牛的奶汁, 看會不會有些幫助。 於是她就用被森林裡的荊棘給磨破了的雙手, 熟練地在老母牛的乳頭上擠了一些奶汁出來, 用她的沙麗沾著, 在淮陀羅的嘴邊絞了出來。”
“在她的臂彎裡,他側著頭, 讓一滴一滴的白色乳汁滴進了他的嘴裡。” . “ 啊? 老母牛的奶? “ 我想像著在那陽光之中, 白色乳汁閃著金色陽光滴入到他嘴裡的樣子。 那一滴滴乳汁, 就慢慢地滴入到一個因為中毒而沉睡中的印度小男孩的嘴裡:一個才十四歲, 愛玩, 到處亂跑, 而現在已經歷經過許多海洋,二十九歲, 頭靠在我肩上酒醉睡著的男人的嘴裡。 " 慢慢地, 淮陀羅就幽幽地轉醒過來了。”
“ 啊, 我懂了, 所以樂斯迷是印度教的牛奶女神囉? 所以他看到那像牛奶白色的海浪就想到他的老婆啦!”
“哈哈, 大概是吧, 這些鄉下人老是信教信得那麼虔誠。 嗯,不過樂斯迷也不是賣牛奶的女神, 咳, 這時我就得以我婆羅門世家高貴的背景來說說這乳汁的典故, 因為樂斯迷就是在世界還在混沌之中, 眾神攪動乳海時所誕生出來的! 而那老母牛的乳汁, 對淮陀羅, 就像是醍醐一樣地令人感到陣陣清涼地把他給救醒了過來吧! 所以他愛死他老婆了, 老覺得他老婆最美麗, 最棒! “ 他還是不改婆羅門驕傲的玩笑態度。
我看著我肩頭上睡去的這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上許多的水手, 或許是沉重的海風粗糙了他的臉龐與手掌, 而他大鬍子在我肩膀上渣得有點痛。 也許是那一大把鬍子讓他看起來顯得老成許多, 也滄桑許多。 也許只是在這樣一個異地的荒涼海港的小酒吧中, 在印度舞曲的節拍之中, 在 Jennifer 的曼妙舞姿之中, 在那炫目的吧台的燈光, 讓他在酒精的作用之中想唸起他的妻子,所以對我這樣一個外國陌生人說起他的故事。
也許現在的他正夢到那一片森林, 和他老婆一起在那一片森林快樂玩耍著吧。我把他的頭輕輕地挪到吧台桌上不驚醒他的夢, 然後繼續轉頭過去望著那一片遽黑的大海, 其他的水手們繼續地喝著酒。
我想像起那一片被印度眾神攪動著的乳海不知是怎樣的壯觀,而樂斯迷從那乳海的漩渦之中誕生冉冉昇起的是不是也像維那斯誕生時, 從海上的泡沫中升起一樣地美麗呢? 又想起淮陀羅, 那個在家鄉等著他的印度小女孩長大後的樣子不知是怎樣。
後來知道樂斯迷是印度教中代表美麗、智慧、與富足的女神,在中國佛教中化為護法的吉祥天女。 美麗的她站在蓮花上, 有著四個手臂和八個相, 是每戶印度人家在燈節時歡喜相迎到家門的神。 不過那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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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