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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03 00:53:09瀏覽390|回應0|推薦7 | |
因著思念,我寫下一些文字。 然後發現,那不過又是一篇小說的切入點。 片言隻語,如何將思念消弭?
那一趟帛琉之旅,本為療傷。 也算是一種約定俗成吧。 有傷痛的人出國走一趟,散散心,讓哀愁煙消雲散。 她問,為甚麼總得遠走他方才能達到療傷之效? 他輕撫她那頭乾旱的短髮,告訴她其實走到哪裏,傷痛依然存在。 她瞪眼望他,怪他將真相戳破。 但那怪得了誰?誰叫她問了一個越界的問題。 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只是暫時擺脫日常,便可笑地以為能夠將憂傷留在原地,然後拖著空洞的靈魂出發,在異地逐塊填補七零八落的虛空,再妄想回家時變成全新的自己,一切悲痛煙消雲散。我跟妳說,那不過是旁人的一廂情願,因為無知,也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真正了解妳的感受。只要妳往後在人前扮作若無其事,所有人便認定妳已走出陰霾。事實是妳根本沒必要向任何人交代妳的悲傷。當然,如果妳需要傾訴,我永遠在聆聽。 他說來無限溫柔,卻觸發她的眼淚。每次她想向他訴說心事,眼淚總比言語先行傾瀉。 明明說好這次旅程不能流淚。 那些日子,她已經哭得夠多了。 她以他的胸膛為枕,心跳為安魂曲。 也許,無論走到哪裏傷痛仍在,但只要有他為伴,便值得珍惜,值得感恩。
談到日子,她以為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天沒有塌下來,地也沒有崩裂,可是她卻恨起明天來。 明天還有必要降臨嗎? 那根本毫無意義啊。 望著天漸亮,她明白到她的渺小,明白到她甚麼也改變不了。 明天為甚麼還要到來? 陽光刺痛她,她想到她唯一可以改變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可以沉溺,讓自己成為永遠的悲劇人物。 她可以沉默,消極抵抗無理無常的命運。 她可以振作,重新出發。 她可以微笑,一直微笑。 她甚麼也可以,只是不可以遺忘。
天亮的時候,他帶她潛水。 海底的世界要多美麗有多美麗。 親歷其境的震撼跟圖片影像不可同日而語。 鮮艷亮麗的魚群穿梭於隨海波搖曳的軟珊瑚之間,不斷跟他們擦身而過,要多少緣份才足以跟魚群共舞?要多少福份才值得擁有眼前這片美麗? 他們手挽著手在海底浮沉,他捉著她的手,比在陸上時更加堅定。 午後她意猶未盡,拉著他到藍色珊瑚礁浮潛。 海水湛藍,那大群藍色鹿角珊瑚與海水呼應著,藍得一塌糊塗。 置身於無盡的藍之中,恍如虛幻的美景使她悲從中來,哭得一塌糊塗。 大自然是何等奇妙,撼動一生總是一瞬間。 一切自有安排。 一切自有安排。 她拿掉潛水鏡,讓洶湧而至的眼淚盡情奔向那一片藍。 直至於無止境的藍中消失殆盡。 所有分離的時刻都伴隨傷感,她知道她不該讓傷感肆無忌憚地在體內蔓延。 一起將悲傷埋在這裏吧。 她浮出水面時對他說。 他們重新游向珊瑚礁,手挽著手。 告別藍色的抑鬱,迎面而來的是刺眼的陽光。 陽光正濃,希望重新包圍著她。 這樣的日子,果然跟日常不一樣。
日子沒有沖淡思念。 那是一個無風的尋常日子。 她吃一碗豆花,走日常的路,抬頭感受著微風。 她以為這天會如常的告終。 一切如常。 一切倘能如願。 沒有意外,卻出了意外。 一種痛、一個電話、一陣煞車聲、一息尚存。 然後,所有事情都變得不一樣。 曾經美好的祈願,離幸福越來越遠。 摧毀的世界,撕裂的傷痛,統統阻擋不了對幸福的追求。 發生甚麼事情也好,她不曾動搖。
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 日子還是這樣走過來。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奪走妳的微笑。 這是他對她下的結論。 她微笑著撲向他,大滿足。 她對宇宙下的訂單已一一實現。 如果她還妄想得到甚麼,就是貪得無厭。 今生今世,她再無所求。 於是,臉上總掛著淡淡的笑容,那樣輕柔,那樣滿足。
回到澳門,她說要玩一次笨豬跳。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從高空躍下的一刻,她心底或許期望過安全措施並不安全。 才不過五秒。 五秒決定一生。 生命要多脆弱有多脆弱,要多頑強有多頑強。 五秒過後,她好端端的活著。 重生了。 她告訴自己。 她變得比任何時刻更堅強。 傷痛,一直留在心中,無法彌補,也無法抵消。 然而,傷痛從來毋須刻意記住。 也許,有一天當她不再記起來,便可以假裝傷痛不復存在。
又一年了。 當這一天剩下不足五分鐘,她才赫然記起這個日子。 曾經如何痛徹心扉,終究還是成為過去。 徹底的過去。 “Shame on me!”她急得哭著責備自己。 她恨自己如此善忘,尤其是當她現在活得太幸福。 但這不是最美好的結局嗎? 許多年之後,她終於知道她在堅持的是甚麼。
擁有與失去是雙生兒。 談不上擁有,又何來失去? 我寫下一篇小說。 或者極其量只是一篇扎記。 年月過去,所有事情不過是一種歷練,或者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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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