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降伏自己最大的敵人
 
一九九八年年三月一日釋蓮慈上師華光雷藏寺開示

　　各位法師，各位同門，大家好！

　　今天想跟大家談談一點感想，題目叫做「如何降伏自己最大的敵人」。

仇恨與敵意損人不利己

　　我的感想是，在我們還沒有學到佛法之前，真的有很多敵人，包括我自己在內，而且這個敵人，不一定要有很大的事情，你才會產生敵意，平常每一天生活當中，隨時隨地，都會讓你心中產生一種仇恨跟敵意的心出來，只要有人不同意你講的話，你馬上可以把他當成仇敵。那麼，人家欠你的債，居然不還，當然更是你的大敵。甚至有人公然譭謗你，欺負你，那就可能生生世世怨恨你的這個仇敵了。

　　那更不要講「殺」的仇恨了。有人殺了你的親人，殺了你的父母，甚至殺了你的眷屬、伴侶，這個仇更是大。所以，我們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有秘密的敵人，叫做Secret Enemy，（笑）在我們的內心裏頭的某一個角落，有一個看板，從第一號敵人到最末一號的敵人，都排隊在那裏。

　　當你有仇敵的時候，你怎麼辦？你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把你的敵人，依次徵召出來對著他辱罵。每天一有空，腦袋就開始降伏你的敵人，不是意念上採取報復行動，就是口上的辱罵。嚴重一點的話，我們常常在溫哥華路上，很多人從你旁邊走過的時候，會冒出一陣像霹靂炮一樣的吆喝的聲音，一路走一路喊，那麼他就是在辱罵他的敵人，給他詛咒，用意念殺他千百遍，或是把他罵得一文不值，這就是人們的阿Q精神。但是我發覺，這樣的降伏方式，解決不了問題，反而越報復，越辱罵，敵人越多。

　　這種敵意是有膨脹作用的。你與他之間的這個敵意像是一個氣球，會把你跟他的距離，越拉越遠。本來是小小的一條線的距離，因為你們雙方互相降伏的結果，敵意會變成一條鴻溝，到最後，這條溝會變成好像大海一樣的一片汪洋，這時候，你跟你的敵人就變成永遠彌補不了的大仇人了。

　　我過去也都是這樣子，每天都生活在憤怒的事情當中，我相信你們也一樣，每天都有讓你生氣的事情，讓你愁眉苦臉，打抱不平，或自哀自憐的事情。這個時候，日子真的非常難過，常以淚洗面的機會是非常多的，這是失常的時候。而最失常的時候，亦就是你憤恨到極點，會在人前失去控制，放聲大哭。稍微有一點自制力的，受到敵人的攻擊，受到委屈，就趕緊躲到房內，抱著棉被痛哭。（笑）但這樣永遠也沒有辦法解除你的敵人的作障，你的敵人是消不了的。

自棄與互虐　後果難收拾

　　我自己後來發覺，前半生那種生活，實在很痛苦，仇視別人、憤恨別人，惱怒別人的這種生活，實在是非常不智之舉，讓自己永遠沒有海闊天空的日子。永遠斤斤計較，人家罵我一句，我要回他十句；坑我一百萬，我要怎麼樣給他討回公道；他拋棄我，我要怎樣再去交三個男朋友來報復。（笑）哇！這種心態永遠沒完沒了，很痛苦。痛苦到極點的時候，有人 取的行動是吃麻醉藥，把自己的神經麻醉掉，或每天打針，現在流行打針，不是預防針哪，是麻醉針、毒品。打下去的時候，什麼恨也沒有，什麼痛苦也沒有，什麼煩惱也沒有，被拋 的苦惱，差不多要咬舌頭的這種痛苦，也唯有借麻醉針才可以把它忘掉一時半刻，要不然怎麼辦？要不然就是借酒澆愁，不管是高級品，劣等品，還是煮菜酒，凡見到的就抓起來，一路走，一路喝，像外頭街上的那些流浪漢，一路走一路喝，喝到沒錢了，只要有酒味的，都拿來喝。現代人是這樣的麻醉自己的痛苦。

　　更甚的，在家裡，夫婦本來是相愛的人，到最後，每天在家裡演鐵公雞，拿掃把跟棍子大演武俠片，打到鼻青眼腫。我們常常看到同門，黑一個眼圈回來，說是：「上師，太太打我。」我看到先生有一個黑眼圈，太太有二個黑眼圈。（笑）

　　所以降伏的方式用暴力，真的贏不了，也沒有辦法改變那個人。就因為你想要改變他，你才生氣。因為他不照你的話做嘛，你叫他去煮飯，他不煮飯，你叫他去賺錢，他又賺不了錢。凡你想要的，他全部不能做，於是打哦！（笑）打到哭哭啼啼。（笑）人家每一個太太都穿得漂漂亮亮，這個太太都穿破衣服，氣死了，每天都抓來打。（笑）人家是床頭愛到床尾，他是床頭打到床尾，奇怪還越打孩子越生哩！

　　再嚴重的時候是怎麼樣子？太太想不開，上吊了，吊死在車房。或者是先生從他結婚開始，只有第一天洞房花燭夜，他活得像個王子，這以後的每一天，都被虐待，有一天這個先生想不開，他也吊死在車房，結束他一生悲慘的命運。這個就是在生活上，沒有辦法克服一切的敵視，互相精神虐待，折磨到老、到死。受不了，一條繩子就吊起來，受不了，有一天就失蹤了。失蹤了跑來要我找人。這個叫做「惡性」失蹤，不是不小心失蹤。跑到那裡去？跳河去了。跑到那裡去？流浪到別的國家去了，不要親人找到他。這個就是下場。所以，種種報復的行動，彌補不了事情，只會讓彼此傷得更重，隔閡越深，最後不可收拾。

　　那麼，我因為學佛，就不可以動刀動槍，不可以惡口，不可以兩舌，什麼都不可以，統統不可以了，尤其是出家人更不可以，所以現在學佛以後，我發覺我終於可以降伏自己最大的敵人了。以前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大聲，人家更大聲；我兇，人家更兇；家裡人兇不了，外頭的人可以兇我們，你知不知道？這個叫做一物剋一物，你在家裡男的是秦始皇，女的是武則天、慈禧太後，都是天字號人物，在家 稱王，對不對？但是你去看他出到外頭，有一個人，他就很怕，他的頂頭上司他就很怕。還有他的姘頭，他就很怕。他在家裡，虐待老婆，去到姨太太那裡，哇！連骨頭都酥掉了，當太太的看到了會咬舌自盡的。這個叫做一物剋一物，他剋你，別人剋他，乖得像一隻哈巴狗一樣。所以我們每一個人，不要自鳴得意，以為我最大，踫到另一個人，你就又是最小的啦！

持咒與禪定　內心獲平靜

　　所以那天，師尊來溫哥華開示的時候，祂講皈依的弟子，應該要做三件事情：第一要做「持咒」功夫，第二個要做「供養」功夫，第三要做「禪定」的功夫。我運氣好，皈依以後，我就是完全在修這三樣功夫。到今天也是日夜在持咒，每天在禪定。持咒跟禪定是互相關連的，互為因果，互相帶動，持咒到後來，心很平靜，自然而然就進入禪定。這個就是一種降伏的方法。

　　所謂降伏，過去我們沒有學佛之前，認為降伏一定是降伏你以外的別人，降伏第二人，第三人，所有的人，除了你以外，所有對你有障礙的人，你去降伏他。但是事實上，學佛之後，你會發覺，你要降伏的對象，最大的敵人不在外面，而是藏在你心中，也就是你要降伏的是你自己。我到最近才發覺，我修這些密教的金剛法到底要做什麼？照理誅法是降伏別人，但一天到晚去降伏別人，有點於心不忍，直到最近，我忽然想通了，我不用去降伏別人嘛！我告訴我自己說，哎呀！我就降伏我自己不就可以了嗎？所以，金剛法降伏自己是最好的啦，因為一切災禍，都是由自己而產生，沒有你這個本體，你這個主角，怎麼會有禍事產生呢？一定是有你這個本體，你才會招惹到禍事呀！因為有你才有別人嘛！沒有你那有別人呢？那有敵人呢？

　　因為先有你這個先入為主的你，一跟人家相踫，一句話，一個行動，一個眼色，一個臉色，一個結論就由你出來了：他不喜歡我！這下子好了，第二步又來了：我要怎麼對付他？又是從你開始，第三步的行動還是從你，哇！整得那個人好害怕，抱頭鼠竄，還是你。第四個，懺悔了，也是你，你後悔：「我不應該這麼兇，把他打得流鼻血啊！」所以，從開始到結尾，全部都是你嘛！你要降伏的敵人，真的都是自己。如果能夠把自己降伏了，天下也就安了一大半了。獨腳戲是唱不起來的嘛！

　　至於如何降伏呢？以我自己過來人的經驗。我以前也是Somebody大字號人物。（笑）但是現在做得很好了。Just once a while, not all the time。只是偶一為之，（笑）不是時時為之。（笑）這就是降伏的功力。

　　「持咒」可以讓你精神由散亂轉為專一，為什麼你會散亂？因為你不滿嘛，你不快樂嘛，你討厭嘛，你悲哀嘛，你的腦子整天都在罵人嘛，所以散亂。

　　持咒就是讓你全部不要想，就專注在這個咒語上頭，讓你沒有時間想別的。除非你這個腦袋一級棒，在那兒裡的時候，還可以罵很多人。

　　「禪定」也是這樣子，唸完咒，不要像彈簧一樣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跑人了！唸完咒時，要進入禪定之中，不要馬上跳起來，去玩了。因為 完咒，是你一天當中，最能安定下來的時刻，也是雜念最少的時候，你要繼續把握這個機會，進去禪定的境界。讓你自己進入一個像湖一樣平靜的境界，減去你的憤怒，減去你的仇恨，將雜亂的情結給它控制下來，這樣子的在控制自己這一個敵人。

修行作供養　一心甘為佛

　　「供養」也一定要做，你不供養，你學佛就不成，一定要供養。我從學佛那天開始，就在做供養了。你在幫佛菩薩做佛事就是身的供養，你在修法就是心供養。我們很多人都用他的身體力行在給佛菩薩做事，這個就是供養，動筆就是用筆供養，動手佈壇就是手供養，你來修一壇法，用這一壇法功德迴向給佛，也是供養，統統是供養。

　　所以身、口、意，隨時所做的，只要是出於善的，符合佛法教理的，全部是供養。你守戒，不做十惡業，也是供養。你善語對待人家，把對方看成佛，看成菩薩，你用好的語言去頌誦他，也是供養。

　　我自己皈依以後，修法很勤之外，一直幫祂們做事，我等於是祂們的工具，我自己認為，這一生我最心甘情願的事情，就是把我自己給祂們使用。（眾鼓掌）我到現在還是這樣認為。雖然經過了那麼多的痛苦，經過了那麼多勞力、勞心，身體上、精神上、肉體上種種的痛苦及折磨，我到今天，還是心甘情願統統給祂們使用；能用多少，就用多少，能用多久，就用多久，用到機器壞掉報銷了，那就沒辦法了。

　　昨天有一個師姐打電話回來，她很擔心，她夢見一個不好的夢，反正我也都習慣了，每次報告，沒有一次是好事情，（笑）一定是不好的。有好事才怪哩！（笑）沒有問題不會來找我，有問題才會來找我嘛！她說：「我夢見一個不好的夢，夢見很多法師在哭。」我說：「哭什麼？」「哭他們的住持，因為住持病得很重。」最後，他們求師尊趕快來救蓮慈上師，師尊真的有來哦，她說。

　　我就安慰她，我今天感到前所未有的好，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觸霉頭的夢呢？她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Aerobic Exercise，她竟說我快要死了？（笑）我安慰她說，「我目前很好，你安心，以後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丟來給我一個人做，那麼那天很快就會到。」因為我要做的事情那麼多，那麼多的眾生要找我，解決他們最切身的痛苦，生老病死全部要小瑤池金母包辦，報紙也來給我做，功德會也丟來給我做，全天下的病痛也丟來給我，所有的業障也丟來給我，連道場的事也丟回來給我做，叫我一個人清潔，叫我一人打掃，然後我又沒飯吃，也沒水喝，我不死還幹什麼？（笑）

降伏心中敵　心胸容天地

　　我自己想，死了也是活該，沒有問題，因為我選擇這條路，選擇幫菩薩做事，就要好人做到底，可以用到那一天，就用到那一天，機器要報廢，也要面對現實，真到不能用時，責任也就了了，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所以供養到這個地步，粉身碎骨都要供養，還有什麼選擇？你不供養這個宇宙之間最大的聖靈，不供養如來，你要供養誰？你說供養我的小孩，供養我的老公，自己周圍的人，這是一個很小的圈子，意義很小很小，但是我們選擇像「金剛乘」，就是擺脫小我的限制，擴張我們的精神領域，擴張我們的天地，擴張我們的慈悲心胸，到最後，我們真的沒有了自己，不要講自己這個敵人，到最後，連自己這個敵人都沒有了。沒有了自己，你還降伏什麼？你沒有了自己，做出來的，統統都是為別人了。因為你沒有了自己，你那裡會為自己做什麼？你根本不用為自己做什麼，你所做的只是因緣聚會，因緣的示現而已。

　　那邊，人家哭哭啼啼的來了，「上師，我腳痛。」這個因緣來了，「好，加持！」「上師我沒有工作。」「好，加持！」就是這個因緣，只是為眾生，不會為自己，因為降伏到最徹底的時候，天下一切無事，什麼事都沒有；沒有敵人，沒有自己，什麼都沒有；這個就是最安寧，最平靜，最安適的，解脫煩惱的境界。敵人沒有了，自己也沒有了，敵我兩消，什麼統統都沒有了。你會害怕嗎？不會的。連你自己都沒有，還怕什麼，有什麼怕？他們哭說，上師病得很重啊！啐！上師病活該，有什麼好哀傷的。

　　這降伏自己的敵人的哲理，是我自己的一點體悟，說出來給你們聽，也是希望你們能夠開放出來，不要為了一點小事，仇恨所有的人，這是很愚笨的行為。因為這些仇恨，全部來自於你心中的大敵，你那一天能夠解放自己，那一天你就沒有敵人。

　　嗡。嘛呢唄咪吽。

　　蓮素法師恭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