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小女孩嚮往洋娃娃的年紀。
大概七八歲吧我想。已經不太記得了。
小時候的我不吵不鬧，但母親總能知道我想要什麼。

那一天傍晚，已經七點了，媽媽還沒有回來。
家人加班的加班補習的補習，只有我在家，一個人。
門鈴突然響了，而我總是有看時間的習慣：
『七點十三分。』
我去開了門，然後一眼便看見媽媽手中抱著，一個陶瓷洋娃娃。

『媽媽，她的眼睛是淡藍色的耶，』
『她的睫毛好長好長哦，』
『捲捲的長頭髮，就好像童話故事裡面的公主一樣呢。』

媽媽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笑著說這是她的朋友送她的，因為她的小孩已經不是玩洋娃娃的年紀。

小孩子總是健忘而無情的，不過幾天的時間我就把她丟著玩別的去了。
一個月之後，我沒來由地想起那個洋娃娃，翻了翻不到幾坪的小孩房，卻發現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美麗精雕的白瓷臉上，有一道致命的裂痕。紫色緞面蕾絲花邊的洋裝沾染上灰黯的塵埃。
沒多久她就被丟掉了。

『娃娃如果有了很久的歷史，或是以良好的狀態保存很久，就有可能擁有靈魂。』忘了是誰很認真地如是說，可是我卻十分清楚地記得那位朋友的眼神，不安之中，混雜了些驚惶。之後問她那時候到底怎麼了，她只是疑惑地說她什麼也不記得。

『有些娃娃被供奉過，在這裡。』多年前一次日本的旅遊，導遊安排了一個參觀景點，是一個叫做寶鏡寺的地方。乍看之下是個正常的侍奉神祇的地方，事實上進了寺廟以後才知道，它就是俗稱的人形寺，專門供奉娃娃的地方。導遊講到這，已經有很多同行的朋友表示他們身體不適不想進去，想在外面等我們。

『或者，被強行灌注了意念；』她是我國中時最好的朋友，對於這方面她總是懂得很多，『這種類型的洋娃娃很可憐，因為灌輸娃娃精神的人多心懷不軌。』
你問我後來那位朋友去了哪裡？一年前她出了車禍，常理來說該是輕傷卻因為細菌感染病情加重，沒多久就走了。到了出事現場才知道，她是為了救那個不知為何突然衝進快車道的小男孩。有人說她就是救了太多人，才被管理另一個世界的「人」盯上。

有一天照鏡子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的瞳孔明明是淡褐色，但是鏡子裡面卻成了淡藍。我沒有這種顏色的隱形眼鏡。
我明明沒有去燙頭髮，但是一覺起來卻成了古典的大波浪捲。看起來不像是睡亂的。
雖然覺得不對勁，我還是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出門。

街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大得我不得不注意，我知道她是在說我，但我只覺得這樣的對話無比熟悉：

『媽媽，那個姊姊的眼睛是淡藍色的耶，』
『她的睫毛好長好長哦，』
『捲捲的長頭髮』
『就好像陶瓷洋娃娃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