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三夜了。整整三天三夜,呆坐電腦前,了無心意的胡亂按動著右手食指下的滑鼠,任由電腦螢幕隨意地變換畫面,任它一張白紙擺放桌面,那支在手上搖晃不停的筆,還重重甩落地上好幾次;直到關掉電腦、收拾紙張,上床睡覺或是上班辦公,似乎怎樣都下不了筆,連一個字都敲不下去。不是沒有東西好寫,不是詞窮句短字缺,其實,單單就是不忍心下筆,不願意描寫任何企圖偷我的喜樂、拒絕我以及說我壞話的種種「故事」。
聖經上說:「…要把腳上的塵土跺下去…」(路加9:5),身為基督徒這樣多年,不管是在聖經上、書籍中或是牧師講道裡,在在都清楚的教導訊息,提醒人們不要忘記把所有生活中得到的任何負面訊息,在離開現場後、走進家門前,如同塵土一般的通通甩落於外,不需要背負著那些既惱人又無用處的重擔於一身,同時還一副預備與其過完後半輩子似的…可惜,天生敏感又多愁,太多的「事故」總是敏銳的感受,求好心切作祟,虛榮心一定有,生活中不時指望大家都會喜歡我、接受我甚至愛我,又加上愛作夢性格居中挑撥,一路編織幻夢著重組新家庭,大小老少父慈子孝一家和樂融融的美好溫馨情境…
懊惱自己在信仰上不夠執著與認真的追求,沒有確切落實聖經上的經句箴言,透徹學習造物主所賜給人們良善美意的珍貴信念。懊悔沒能用更多智慧去減少不必要的衝突,沒能秉持更豁達的態度挪去預料中的排斥。太多時候,沒能理解到我的命運不需要繫在反對者與批評者的身上,偏就忘記我的再婚是「耶和華所定的日子,我要在其中高興歡喜」。常常,不肯接受並認清不可能人人都喜歡我的事實,不可能禁止人們對我的反感,或是對我的不滿,獨自茫茫然徬徨地生活在沮喪中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忘記了應該好好享受生命,享受上天賦予的美好命定。
就這樣,沉重且自以為是的背著超重的「負面祝福」,一步步,一年年,又徒步、又攀爬地行在這段新的婚姻路程上,雖然沿途不斷地自我調適,勇敢的尋求解套,仍舊俗事削人志氣,難免有時候氣喘吁吁,有時候痛苦萬分,直到頓悟「上帝作每一件事情並非都是為了你。有時上帝要你為別人受苦,有時上帝領你經歷困境,好讓你能幫助有需要的人。」(擷取自約爾 奧斯汀牧師所著的《活出全新的你》295- 296頁)
第一次的婚姻結束時還不滿二十九,之後斷斷續續談過幾場戀愛,終歸淪落成起頭轟轟烈烈卻草草率率結尾,那些年,也暗自在無數個夜晚哀怨,情感這條路怎會「受傷的總是我」,濃膩的情鏈從沒能正常的牽連延續,反倒在欠缺耐心也不願意用心下無疾而終。十七年後的那一年,從來沒有過的心安,決定要再結婚了。很單純地就是兩個成年人,可以合法的一起睡覺、理所當然地一起回他的家或是我的家、不必懷疑的早上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想看的那人;少有的確定感,就是要跟眼前這個已入「年邁」的男人結伴過下半生。
不能欺瞞,當時也如初嫁娘般地滿心期待的在教會宣佈婚事。意料之外,老牧師遲遲不露面,也不願回應,三催四求地勉強用電話回覆竟是:「…隨便找個家庭做禮拜就好…」當時的他,我的未婚夫,坐在信義路星巴克靠著落地窗邊,正輕鬆愉悅地討論著婚禮的進度。永遠無法忘記他接電話時候的樣子。從笑開懷、咧嘴大聲說話,慢慢地轉成眉頭緊鎖雙唇緊閉,最後是有氣無力的輕聲應答,像極了洩了氣的氣球掛上電話,就像桌上那杯原本熱騰騰的拿鐵一樣,在吵亂的空氣裡漸漸失去熱煙。「好事」真的多磨,不論年齡與時間都一樣,充滿喜悅向家人宣佈的心情至今也仍記憶著,而家人回應錯愕與不解的表情更教人難忘。
母親過世以後,家裡尊長兄為大。痛心的是大哥沒能展現長兄之風,兩位兄長均百般刁難,最後竟然來到教會婚禮前駐足頃刻,隨即轉身離去……任我這對兄長敬重萬分的「老」妹,從踩踏紅毯的第一步心裡就開始絞痛,用很多的笑容掩飾即將墜落的眼淚,最難以承受的是站在牧師的面前時,家人還靠近在我的耳邊悄悄說:「…大哥說他來過…走了…」
多麼希望,老牧師能用最誠實的愛心為我們證婚,相信上帝是藉由他的口祝福我們;多麼渴望,我的家人能用力抱我,然後把我轉交給「別人」,心頭即便是心疼,也絕不是推我出去,而是肯定地看著我們,對我們說:「…你是成年人,這場婚姻是你要的…你的幸福,你負責。但是,永遠不要忘記,你有我們,有家人在…」
家人轉身走了…牧師輕率說了…也輕易地,帶走該留下的正面祝福。那時刻起,我跟自己說,要好好「保護」我的良人,此生絕不讓他受到任何的屈辱,直到終了……惋惜著少了那麼點祝福,但堅持一樣要守住我的幸福。
(多年前的心情,留下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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