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kut校長與原聲合唱團》

----------布農族信心的重建故事

「他們跳舞時我嚇了一大跳，他們表情很認真，很高興能看到他們的表演，打擊樂器對我們來說很簡單，但對他們非常困難；」說到這兒，景文停頓了許久許久‧‧‧

他好不容易擠出話，聲音變得有點小聲、斷斷續續：「我出生不是含著金湯匙，但我有比錢還要好的東西，就是健康的身體、、、雖然我不是在很好的家庭中長大，但是我有很好的學校教我成長、、、雖然我生出來爸爸媽媽就離婚了，但我有比媽媽更好的人奶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奶奶，我賺錢第一個要給奶奶；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生活。」

聽到景文這些話，在場所有人大人都掉下眼淚，雖然《唱歌吧》CD的發行，圓了這小男孩一夢，見到他親生母親一面，景文媽媽回來了，但小男孩和妹妹雨卉，並沒有如童話故事般，從此過著幸福快樂、有媽媽呵護的日子，人生中有許多無可奈何，才十二歲大的景文，就已經感受到。

周日早上，Bukut校長暫停一次合唱練習，把所有孩子集合起來，今天要上一堂分享課程，因為在美青姊姊的邀請下，上周原聲合唱團到八里教養院演唱，並與八里教養院演大朋友有一場同樂會，Bukut校長希望孩子們分享彼此的感想，也訓練孩子們的表達。

Bukut校長以身示範，首先對孩子們說，我最感動的是玻璃娃娃跳探戈，他們是用輪椅跳，按輪椅是很困難按，我們練一首歌練一、二個月，玻璃娃娃要練更久，但人家沒有放棄生命，我們不要吝嗇給人家掌聲、歡呼與肯定，我們布農族雖是害羞的民族，但要學習不害羞；我們要動靜皆宜，該安靜時要安靜，要調整自己、改變自己。

「我們慢慢長大了，也要學習回饋，」Bukut校長轉而用溫柔而感性語氣說，「一直以來我們受到很多人的幫忙，原聲學校在經濟危機這段時間熬過了二年，不簡單啊…我們表現也漸漸成熟，我們可以開始關心別人，不要小看自己，就好像，我們可以唱歌，用歌聲去感動人、幫助人。」Bukut校長拉高語語調說，「我們不要永遠成為被人家資助的對象，我們要改變，要學習幫助別人，將來我們要有能力幫助別人！」

Bukut校長對孩子們說這番話，有其用意。原住民作為經濟弱勢者，長年來仰賴外界幫助，久而久之會成為習慣，會變為理所當然，Bukut校長曾說，「如果一直餵牛吃飼料，有一天牛可能會忘記吃草」；接受人家的幫助，不可恥，但最終，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雖然苦口婆心要孩子們不再害羞，但當Bukut校長問起，有沒有自願發表感想的，除了伍瀚外，還是鴉雀無聲；害羞，真的不是一時之間能克服。Bukut校只好用點名的，他允許小朋友著著事先準備好的感言，但要大聲「說」（而不是朗讀）出來。

向來調皮、又有點懶的景文，第二個被點到。這個酷酷的小男孩，有顆很敏銳的心，每次從他談及家人的作文中，很卑微的願望，總是透露他已感受到大人世界所帶來的無奈，他真的是在乎媽媽，渴望媽媽。當他斷斷續續地發表完他的感想，Bukut校長把他叫到跟前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一班孩子，歷經生命中的無奈，豈只有景文！點到謝詔翔，他說，「我看到他們身上疾病，還是很開心地跳舞，我非常驚訝，他們身上有疾病，卻還細心地準備跳舞…我身上沒有疾病，但我媽媽很早就離開我了，我生活家境不好，但我還有最愛的阿嬤…」說著說著，詔翔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坐下來哭泣…只見詔翔姊姊孟庭跑來身邊，哄著他、抱著他…

Bukut校長對著孩子說，雖然媽媽很早就離開了，但我們有健康的身體，我們很樂觀、而且有自信，我們要學會照顧自己。校長的爸爸在二年級時過世，校長每天回家都要煮飯、養雞鴨，幫妹妹洗澡、吃飯，校長媽媽工作到很晚，回到家裡，校長都已讓兩個妹妹先睡，你有一個好姊姊這麼愛你，還要當妹妹的好哥哥，校長做得到，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被點名甘家恩則說，「在跳舞時，最讓我感動，他們身體不是那麼完整，跳得卻那麼美，」接著，他淡淡地說，「雖然我沒有那麼好的家庭，但我有家人的愛，還有原聲大家庭的愛，讓我感到很窩心。」

山上孩子們純淨動人的歌聲背後，多半有著辛酸的成長，這似乎是山上孩子共同的宿命。為了鼓勵孩子，Bukut校長對著孩子們說，每個人出生背景不同，我們家庭或有些殘缺，我們四肢健全，有健康的身體，有老師的愛，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自己思考生命意義與價值，教養院身體有殘缺的大朋友都做到了，我們四肢健全的，更可以做得到！

生命中有很多無法彌補的殘缺，但永遠要學會看見生命中的亮光，即便亮光很闇暗、很微弱，只要心中還看得見那一點點光，就會有活下去的力量！只是這堂深奧的課，大人不一定能理解,不知道孩子們，是否懂了？

文◎江睿智﹝原載於「江睿智的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