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來，上網迄今，整二十年矣．不少光陰就這般悄悄地由指間鍵盤裡流逝．

近日在網上閒逛，不意竟遇到一位當年活躍於Alt.chinese.text的朋友．我們談起ACT上的風流人物，如散宜生、方舟子、嚎、圖雅、李洪寬、魏亞桂諸人，以及一些陳年往事，真是油然而生「白首宮女話當年」之感．

Internet並非網路之始祖，在其之前，網路即已存在．彼時的網路乃usenet，內含各式討論組群．那時上網主要目的是下載程式．程式雖然不大，只有數百kb，但通常要分開成數帖來貼．下載時則得剪剪貼貼，然後以uudecode轉碼，換成binary file.

除了下載程式，還有聊天的組群．老中上網者多閱讀 soc.culture.china，soc.culture.taiwan 二新聞組．那時網路尚無法處理8 bit的中文字，大家只能以英文交談．其後有李楓峰者發現國標碼可以轉成7 bit，在網上傳送，因此寫了轉換程式，並稱此7 bit的新碼為HZ（漢字）．中文新聞組隨之成立，名為 alt.chinese.text，簡稱ACT，從此大家可以在網上以中文談天．（註：台灣網路起步稍晚，但一開始即是 8 bit clean，可以使用五大碼上網．）

ACT成立一年多時，出現一件大事，即明史論戰，雙方主角一是「網路名嘴」方舟子，一是都人．這場論戰讓我深深地體會到何謂「臥虎藏龍」，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且不談爭論內容如何，只看雙方所提出的參考書目，就足以令人瞠目結舌．我上網蒐集了一些，羅列於下：

明太祖實錄
國榷
大明律
大明會典
明會要
明史紀事本末
通鑒考異
明紀
皇明大政記
皇明通紀從信錄
萬斯同《明史、 地理志稿》，《天下志地、地理》
北平錄
春明夢余錄
黃光升《昭代典則》卷六
繆荃孫《永樂大典》輯本《順天府志》卷八
《清源金氏族譜》（嘉靖三十四年修
明太祖《克燕京詔》，見《皇明詔令》卷二
高岱《鴻猷錄》 “克取大都”條
〔黃金《魏國公徐公達》〕
《罪惟錄》“徐達”〕
談遷《國榷》卷三
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八
《福建龍溪蒲氏支譜》（案：蒲氏為阿拉伯裔）

都人精通多國文字，討論明史時，還不時搬出英、法、德文之著作，以資佐證．討論中國歷史還搬出洋人著作，真是嘆為觀止．

德国汉学家O.Franke著　Geschichte　Des　Chinesischen　Reiches，Vol.4
N. Pallison, Die alte Religion des Mongolischen Volks wa"hrend der Herrschaft der Tschingisiden, 1952

當討論到明朝是否屠戮遜元人士時，方舟子引中國史書，認為並未屠戮；都人則引用德文著作，顯示當年殺得血流成河．

方舟子及都人二位若是學文史的，那也就罷了．雖說即便大學歷史系畢業也不見得讀完明史一書，畢竟那是他們的本行，熟讀史書不足為怪．偏偏兩人都是學理工的，談起明史來，竟比歷史系畢業的還要深入．

很難懂他們那些參考書目是那裡來的．彼時美國的Internet才剛起步，不可能在網上查到什麼中文資料．難不成他們出國留學，還千里迢迢地將明史，太祖實錄等書揹負到美國不成？

好吧，就算他們是明史癡好了，真的將明史等書揹來美國．那族譜呢？總不成連別人的祖譜也含辛茹苦地扛來美國吧？

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